亥时过半,玄门协会的夜色沉得像浸了墨的棉絮。巡夜弟子李茂攥着桃木巡哨棍,靴底踏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连廊下宫灯的光晕都凝着倦意,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风卷着山涧的寒气掠过檐角,吹得灯笼穗子轻轻打颤,他紧了紧身上的青布短袍,目光扫过两侧紧闭的厢房——三派弟子经过白日的交流课,此刻大多已酣睡,只有藏书阁方向还亮着一盏孤灯,那是值守弟子张明在清点新收的典籍。而西侧的书房内,苏衍尚未就寝,他指尖摩挲着镇厄图碎片,青铜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白日交流课时,他便察觉罗盘指针隐隐异动,此刻碎片竟微微发烫,一丝若有似无的硫磺味顺着窗缝飘入,让他心头一凛。
“再过半刻就到三更了,守完这班就能换岗。”李茂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尖,自语着拐过议事堂的转角。与此同时,苏衍已抓起桃木剑冲出书房,镇厄图碎片的烫意愈发明显,他扬声高喊:“各弟子戒备!有邪煞靠近!李茂!速查藏书阁方向煞气动向!”话音刚落,钟楼方向传来“咚——”的梆子声,沉稳的三更钟鸣刚落第一响,西南角突然炸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轰!”地动山摇间,李茂与苏衍脚下的青石板同时颤了三颤,两人猛地抬头,只见藏书阁方向骤然窜起一道暗红色火柱,如蛰伏的火龙冲破天际,瞬间飙至三丈多高,将半边夜空都染成了诡异的赤红。
火柱顶端翻卷着浓黑的烟霭,烟霭中裹着细碎的火星,落在屋顶的瓦片上,竟“滋啦”一声烧穿了瓦缝。李茂瞳孔骤缩,喉间发紧得喊不出话——那不是寻常的火焰!苏衍已掠至他身旁,桃木剑直指火柱,沉声道:“是离火煞!焚天阁来了!李茂,带三名弟子守东侧角门,防止他们包抄!”他话音刚落,便挥剑掷出三枚铜钱,金光在烟霭中炸开,暂时阻了火势蔓延。“走水了!藏书阁走水了!”李茂反应过来,挥舞着巡哨棍冲向角门,苏衍则足尖点地,朝着藏书阁疾驰而去,沿途高声传令:“所有弟子持桃木剑、带坎水符集结!不得擅自用水灭火!”
厢房的门“吱呀”“哐当”地接连被撞开,弟子们在苏衍的传令下迅速集结,虽有仓促却已初具阵型。就在这时,玄门协会的朱红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碎,“轰隆”一声,木屑飞溅中,十余名黑衣弟子如饿狼般扑了进来,每人手中都握着缠满黑气的短刀,为首一人身材铁塔般壮硕,左额角的疤痕在火光下泛着狰狞的红光——正是金煞!苏衍已率五名核心弟子挡在藏书阁前,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脊“镇厄”二字映着火光,冷声道:“金煞,擅闯玄门,你是嫌命长了?”
金煞手中握着一柄三尺多长的金色长刀,刀身缠绕着暗红的离火,火焰烧得“噼啪”作响,却不见刀身有丝毫损坏。他踏过破碎的门槛,脚下的青石板被离火灼得冒烟,狂笑声震得廊下宫灯摇晃:“苏衍,倒是比上次机灵!交出镇厄图碎片,本座饶你们玄门协会一命!否则今日便让这藏书阁化为灰烬,让你们百年传承断子绝孙!”话音未落,他便挥刀劈出一道火刃,直取苏衍面门。苏衍旋身避过,火刃撞在藏书阁的石墙上,炸开一片火星,他趁机挥剑反击,剑风裹着灵气扫向金煞下盘:“想拿碎片,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玄门弟子们在苏衍的调度下结成防御阵型,护住藏书阁四周。偏有两名年轻弟子未听清传令,扛着水桶冲向藏书阁,木桶刚递到火边,就有人大喊着将水泼了出去。“哗啦——”清水撞上暗红火焰,没有传来预期的“滋啦”降温声,反而发出“滋滋”的诡异声响,水珠瞬间被蒸发成白雾,白雾中竟窜出更多细小的火舌,顺着墙面向高处蔓延,原本只烧着一层的火势,眨眼间就舔到了二楼的窗棂。
“住手!离火煞属邪火,遇水反涨!”苏衍一剑逼退金煞,高声喝止。可已经晚了,另一名弟子急中生智,掏出一张泛黄的镇煞符,运力掷向火焰。符纸刚触到火舌,就“腾”地一声燃了起来,不仅没起到镇煞作用,反而化作一道火符,撞向旁边的厢房,点燃了窗纱。“用坎水符!叠三张催动!”苏衍迅速调整战术,自己则踏罡步绕至金煞左侧,剑尖蘸着朱砂血,直刺其持刀手腕——他看得清楚,金煞的离火全靠长刀催动,废其兵器便能破局。
藏书阁内传来“噼啪”“簌簌”的声响,那是线装古籍燃烧的声音,干燥的书页被火焰吞噬,化作黑色的灰烬从窗缝中飘出。张明的惨叫声从阁内传来:“救命!典籍!好多典籍都烧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被火焰的咆哮声淹没。就在这时,一道青影如疾风般从后院窜出,周鹤身上还穿着贴身的中衣,外面只套了件青布道袍,头发散乱,双目却赤红如血,手中的桃木剑泛着淡淡的灵光。“苏衍,我来牵制金煞!你去救典籍!”周鹤足尖点地,跃至苏衍身旁,桃木剑直指金煞:“老东西,接老夫一剑!”
“周伯小心!他刀上离火能蚀灵气!”苏衍叮嘱一声,并未立刻冲进火场,而是迅速清点阵型:“陈墨,带两人用坎水符压制火势!林玥,立刻引山涧水脉至藏书阁外围!剩下的人随我守住阁门,别让焚天阁弟子趁虚而入!”布置完毕,他才抓起两张高阶坎水符,裹着灵气冲进藏书阁。阁内浓烟呛人,火焰已烧穿了一楼的书架,苏衍挥剑劈开火路,直奔二楼顶层——那里的石柜中藏着三派的创派手札,是玄门的根本。
金煞冷笑一声,挥刀迎上周鹤:“周鹤,你这把老骨头还敢出来蹦跶?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定要将你炼进煞符!”金色长刀带着离火劈出,刀风裹着滚烫的热浪,逼得周鹤不得不侧身闪避。离火擦着他的道袍掠过,在衣摆上烧出一个黑洞,布料瞬间碳化。周鹤借势旋身,桃木剑直刺金煞心口,剑身上的灵光与金煞周身的黑气相撞,发出“滋啦”的声响,激起阵阵白烟。苏衍在阁内已找到石柜,他将坎水符贴在柜门上,催动灵气形成水罩,而后抱起石柜中的手札,用道袍裹紧,转身冲出火场。刚到门口,就见一名焚天阁弟子正挥刀砍向一名抢救典籍的年轻弟子,苏衍眼神一厉,掷出手中的镇厄图碎片,碎片带着金辉撞在那弟子背上,黑气瞬间溃散,弟子惨叫着倒地。
“长老小心!”几名年轻弟子见状,持剑冲向金煞,试图牵制他的动作。可焚天阁的弟子早已围了上来,黑衣人影与青布人影搅在一起,兵器交击声、惨叫声、火焰燃烧声混杂在一起,整个玄门协会乱作一团。一名焚天阁弟子挥刀砍向周鹤的后背,周鹤只顾着与金煞缠斗,竟未察觉。就在这时,李茂从角门赶回,扑了过来用身体挡在了周鹤身后,短刀穿透他的胸膛,暗红的鲜血喷溅在周鹤的道袍上。苏衍刚好冲出火场,见状目眦欲裂,抓起桃木剑便劈向那名焚天阁弟子,剑刃直透其咽喉:“敢伤我玄门弟子,找死!”
“李茂!”周鹤目眦欲裂,反手一剑刺穿了那名焚天阁弟子的喉咙。李茂倒在他怀里,气息微弱:“长老……守住……藏书阁……”话未说完,头便歪向一边,眼睛还圆睁着,望着藏书阁的方向。周鹤将他轻轻放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变得愈发凶狠,桃木剑的灵光暴涨,招招都往金煞的要害攻去。
“苏衍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是怕了?”金煞一边应付周鹤的攻击,一边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心头有些不安。按照阁主的吩咐,苏衍是这次行动的关键,必须逼他交出镇厄图碎片。他猛地挥刀逼退周鹤,将离火长刀指向藏书阁,运力劈出一道火刃:“苏衍!再不出来,本座就把这藏书阁烧得片瓦不留!”
火刃撞在藏书阁的木门上,“轰”的一声,木门瞬间被炸开,火焰如潮水般涌入阁内。就在这时,一道清喝声从屋顶传来:“金煞!休得放肆!”苏衍的身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手中的桃木剑蘸满了朱砂血,剑脊上刻着的“镇厄”二字在火光下泛着红光。他落地时顺势滚向一旁,避开金煞劈来的火刃,同时掷出三枚铜钱,化作三道金光,直取金煞的双目。
金煞急忙偏头闪避,金光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打在身后的宫灯上,灯笼瞬间碎裂。“苏衍,你总算肯出来了!”金煞狞笑一声,“识相的就交出镇厄图碎片,否则不仅这藏书阁要毁,你这些同门的性命,也都保不住!”他挥了挥手,两名焚天阁弟子押着一名玄门弟子走了出来,那弟子被黑气缠身,脸色青黑,早已没了意识。
“放开他!”苏衍眼神一厉,他认出那是镇煞派的弟子王磊,白日还跟他讨教过净化咒的用法。他踏罡步抢攻,剑走偏锋,直取押着王磊的两名弟子。金煞见状,挥刀阻拦,离火与桃木剑再次相撞,这次苏衍没有闪避,硬生生接下这一击,虎口震得发麻,却趁机将一枚坎水符贴在了王磊身上。符纸亮起蓝光,黑气瞬间被驱散,王磊闷哼一声,瘫倒在地。
“离火煞虽属邪火,但畏至阴至纯之物!陈墨,布‘坎水连环阵’!林玥,引山涧水脉入阵!”苏衍一边与金煞缠斗,一边高声指挥。他早已看清离火的特性,水虽不能直接灭火,但借用水脉之力形成的至阴气场,却能压制邪火的凶性。陈墨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七枚铜钱,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埋入地下,朱砂迅速在地面画出阵纹,蓝光顺着纹路蔓延开来。
林玥跑到协会后院的水井旁,将一枚刻着水脉符文的玉佩扔进井中,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咒语。井水突然沸腾起来,一道水柱从井口喷涌而出,顺着她指引的方向,流向藏书阁周围的阵纹。水柱刚接触到阵纹,就化作细密的水幕,笼罩在藏书阁上空。暗红色的火焰撞上水幕,终于发出“滋啦”的降温声,火势明显减弱了几分。
“可恶!坏本座好事!”金煞见状,心头大怒,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金色长刀上。刀身的离火瞬间暴涨,化作一条火龙,咆哮着扑向苏衍。苏衍瞳孔骤缩,他能感受到这火龙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若是被撞上,恐怕会被直接烧成灰烬。他急忙后退,同时摸出怀中的镇厄图碎片,将灵气注入其中。碎片亮起耀眼的金辉,如一面小盾,挡在身前。
火龙撞在金辉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金辉剧烈摇晃,苏衍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火龙也在金辉的净化下,逐渐变得暗淡,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镇厄图碎片果然在你身上!”金煞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只要拿到碎片,阁主就能称霸玄门,到时候你们这些人,都得给本座当奴隶!”
周鹤趁机绕到金煞身后,桃木剑直刺他的后心。金煞察觉背后的灵气波动,急忙旋身格挡,却被苏衍抓住破绽,剑梢擦着他的手臂划过,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的黑气被灵气净化,黑血汩汩流出,疼得金煞倒抽一口凉气。“给本座上!杀了他们!”金煞嘶吼着,指挥弟子们疯狂进攻,试图突破坎水连环阵。
玄门弟子们在苏衍和周鹤的指挥下,终于稳住了阵脚。他们依托水幕的掩护,将镇煞符贴在桃木剑上,刺向焚天阁弟子。这次镇煞符终于起了作用,符纸接触到黑气,立刻爆发出金光,将黑气净化。一名焚天阁弟子被剑刺穿胸膛,惨叫着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干瘪,化作一团黑气消散。
藏书阁的火势渐渐被控制住,几名弟子冒着余火冲进阁内,抢救出一批被浓烟熏得发黑的典籍。周鹤看着那些被烧毁一角的古籍,心疼得直跺脚,却也松了口气——最核心的那批创派手札被放在阁楼顶层的石柜中,暂时还安全。他转头看向苏衍,见他正与金煞打得难解难分,便持剑上前,与苏衍形成夹击之势。
金煞腹背受敌,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瞥了眼越来越弱的离火,又看了看周围倒下的弟子,知道今日再难成事。若是被苏衍和周鹤缠住,等玄门的援兵赶到,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他猛地虚晃一招,掷出一枚煞雾弹,黑雾瞬间弥漫开来。“苏衍,今日算你运气好!三日后卯时乱葬岗,带上镇厄图碎片换人,否则你那些被俘的同门,就等着变成煞傀儡吧!”
黑雾中传来金煞的狂笑声,等雾气散去,焚天阁的弟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被烧毁的厢房。苏衍没有去追,他知道金煞狡猾,必然设下了埋伏。他快步走到藏书阁前,看着被熏黑的阁楼,还有那些抢救出来的典籍,眉头紧锁。周鹤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没事就好,至少保住了大部分典籍。三日后乱葬岗,咱们得好好谋划一番。”
弟子们开始清理战场,有人在扑灭余火,有人在收殓牺牲同门的尸体,还有人在照顾受伤的同伴。李茂的尸体被抬了过来,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柄短刀,脸上带着未散的惊恐。苏衍蹲下身,轻轻合上他的眼睛,心中满是愧疚——若不是他没有提前察觉焚天阁的动向,这些同门就不会牺牲。
“苏师弟,别太自责。”陈墨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手帕,“焚天阁的突袭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用离火煞这种歹毒的法器。而且咱们守住了藏书阁,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林玥也点头附和:“是啊,三日后乱葬岗,咱们一定能救出被俘的同门,还能趁机重创焚天阁,为牺牲的师兄们报仇!”
苏衍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变得愈发坚定。他望着青溪山的方向,那里是焚天阁的老巢,也是一切祸乱的根源。“三日后,我会带着镇厄图碎片去乱葬岗。但这不是妥协,而是诱敌深入。”他将桃木剑插回剑鞘,“周伯,你联络秦、李两位长老,带着精锐弟子在乱葬岗外围布伏;陈墨,你卜算凶吉方位,找到锁魂阵的阵眼;林玥,你绘制乱葬岗的地脉图,找到水脉节点,咱们要用焚天阁的方式,还他们一场大礼!”
周鹤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他知道苏衍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领袖了。“好!就按你说的办!”他转头看向那些忙碌的弟子,高声道,“各位同门!焚天阁毁我厢房,烧我典籍,杀我兄弟!此仇不共戴天!三日后乱葬岗,咱们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弟子们齐声高呼,声音震彻夜空。尽管脸上还带着疲惫和悲伤,但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藏书阁的余火还在微微燃烧,映着每个人的脸庞,也映着玄门协会不屈的脊梁。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乱葬岗的方向悄然酝酿,而玄门弟子们,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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