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上,死寂无声。
山风吹过,卷起几片青翠的松针,却吹不散那凝固如实质的骇然气氛。
所有道家人宗的弟子,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呆呆地看着场中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们的掌门,那个在他们心中近乎于神明、剑法通玄的逍遥子,手持位列天下名剑谱前十的“雪霁”,全力刺出的一剑,竟然……竟然被那个男人用一根随手折下的松枝,轻描淡写地,就那么给破掉了?
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违背了他们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来对“剑”的认知!
清霜那张清冷如雪的俏脸,此刻已是血色尽褪。她引以为傲的道心,在昨日山门前的神迹中被冲击得摇摇欲坠,而此刻,在这一根看似脆弱的松枝面前,则被碾得粉碎。
她引以为傲的师门,她奉若神明的师伯,他最强的剑……在那个男人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逍遥灵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瞪得滚圆,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丝惊呼,打破这神圣而又诡异的寂静。
场中。
逍遥子僵在原地,保持着出剑的姿势,那柄晶莹剔透的雪霁剑,剑尖依旧指着前方,却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住,微微颤抖,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他那双看透世事的沧桑眼眸中,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茫然。
百年苦修,人剑合一。
他自问那一剑,已是自己剑道之巅峰,是自己对“道”的全部理解所化。
可对方……
对方甚至没有用剑,没有用内力去硬抗,只是用一根松枝,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以一种玄奥到让他神魂战栗的轨迹,轻轻一点。
就那么一点。
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招,就像一个被瞬间找到了所有结构弱点的精密仪器,被一根绣花针轻轻拨动了核心齿轮,刹那间,整个系统便彻底崩溃,所有的力量都流向了未知的虚空。
这不是剑术的胜负。
这是“道”的碾压!
是更高维度的生命,在俯瞰着井底之蛙的拙劣表演。
就在逍遥子心神失守,道心即将崩溃的边缘,一个平静淡然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气随意转,而非意随气发,你这里……反了。”
江昆的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狠狠敲在逍遥子的神魂之上。
他手腕一动,那根青翠的松枝仿佛拥有了生命,竟黏住了雪霁剑的剑身,带动着逍遥子那条几乎麻木的手臂,缓缓地、以一种极其别扭却又暗合某种至理的轨迹,重新“走”了一遍方才的剑招。
“你的剑意,讲究‘和光同尘’,融入天地,再以天地之势压人。想法不错,可惜,你只是在‘顺应’天地,却未曾想过,你,即是天地。”
松枝引导着雪霁剑,划过一道圆润而深邃的弧线。
逍遥子只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通过剑身传来,强行纠正着他体内真气的运转路线。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行功方式,霸道,直接,却又完美无瑕,仿佛这才是这门剑法最原始、最正确的形态!
他想反抗,可在那股力量面前,他百年的功力,渺小得如同蝼蚁。
他像是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被江昆握着,当着数百名弟子的面,进行着一场堪称公开处刑的……现场教学!
“轰!”
演武场周围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天啊!他……他在做什么?他在教掌门练剑?!”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奇耻大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有年轻气盛的弟子双目赤红,几乎要冲上演武场,却被身旁年长的师兄死死按住,那师兄的脸上,也满是屈辱与茫然。
清霜娇躯剧颤,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一缕鲜血顺着指缝溢出,她却浑然不觉。她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羞愤与震撼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神魂,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那个男人,不仅击败了师伯,还要用这种方式,将道家人宗数百年的骄傲,彻底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然而,与弟子们的羞愤不同,作为当事人的逍遥子,脸上的茫然与空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狂喜,一种闻道者死而无憾的……虔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错了……我百年修行,竟从根子上就错了!哈哈哈……”
逍遥子像是疯了一般,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泪水。
困扰他数十年,让他迟迟无法踏破天人之关的瓶颈,在江昆这番堪称羞辱的“教学”中,竟被瞬间点破!
他明白了!
江昆收回松枝,看着状若疯魔的逍遥子,神色依旧平静。
“看来,你懂了些皮毛。”
他淡淡道:“既如此,便让你见识一下,你这剑招真正的模样。”
逍遥子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后退数步,收剑回鞘,然后对着江昆,郑重无比地行了一个大礼。
“请先生赐教!”
这一次,他不再自称“贫道”,而是用上了“学生”的口吻。
他知道,接下来的一幕,或许将是他此生最大的机缘!
演武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汇聚在江昆身上。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势再度攀升,这一次,却与方才的凌厉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藏于鞘中的利剑。
那么此刻,他就是一片即将飘落的雪花,空灵,纯净,不带一丝烟火气。
锵——!
雪霁剑再度出鞘。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剑鸣,只有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轻吟。
“人宗绝学——雪后初晴!”
逍遥子口中低喝,一剑缓缓挥出。
刹那间,整个演武场的气温骤然下降!
天空中,竟真的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每一片雪花,都仿佛蕴含着一道至纯至净的剑气。剑光所及,天地间的一切色彩仿佛都被剥离,只剩下一片纯粹的、美的令人心悸的……纯白!
这一剑,已不再是单纯的杀伐之术,而是一幅画,一首诗,是逍遥子对“道”的终极诠释。
他要用这最美、最强的一剑,来回应江昆方才的点拨之恩!
“好美的剑……”逍遥灵看得痴了,喃喃自语。
清霜也暂时忘却了羞愤,美眸中满是震撼与迷醉。这才是她所追寻的剑道,这才是人宗的无上风采!
面对这足以冰封天地的一剑,江昆,终于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放弃了抵抗,任由那漫天风雪将自己吞噬。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束手待毙之时,他再次睁开了双眼。
那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没有倒映出风雪,没有倒映出剑光,只倒映出了一片比风雪更寒冷、比纯白更极致的……永恒冰寂。
“意境不错,可惜,格局小了。”
江昆轻声点评,仿佛在评价一幅孩童的涂鸦。
他抬起手,手中的松枝,迎着那漫天风雪,同样缓缓挥出。
没有名字,没有招式。
只是最简单的一挥。
然而,就是这一挥。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宇宙洪荒般的绝对零度,以江昆为中心,骤然爆发!
那漫天的雪花,在半空中,瞬间凝固!
那足以斩断山岳的纯白剑气,在距离江昆三尺之外,瞬间冻结!
逍遥子那空灵纯净的剑意,在这股绝对的寒意面前,脆弱得如同薄冰,一触即碎!
这不是“雪后初晴”。
这是……万物霜天!
如果说,逍遥子的剑,是让天地“下雪”。
那么江昆的剑,就是让天地本身,都为之“冻结”!
前者,是借用规则。
后者,是创造规则!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在死寂的演武场上响起。
所有人惊骇欲绝地看到,以江昆为中心,一层幽蓝色的薄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蔓延。
青石板、古松、栏杆……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冰霜覆盖。
那柄神兵“雪霁”,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之上,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晶,然后“当啷”一声,从逍遥子手中脱手,掉落在地。
而逍遥子本人,则被一股无形的极寒之气彻底镇压,整个人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眉毛、头发上,都挂上了一层白霜,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江昆的寒气,并未伤他分毫,却将他的肉身、真气、乃至神魂,都彻底封禁!
胜负,已分。
碾压,彻彻底底的碾压!
江昆收回松枝,随手一抛,那根已然封神的松枝,便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插回了它原本在树上的断口处,严丝合缝,仿佛从未被折断过。
他做完这一切,便转身,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远方的云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太乙山之巅,落针可闻。
所有道家弟子,都如同看到了创世神明一般,看着江昆那并不算高大的背影,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狂热。
不知过了多久。
“啪嗒。”
逍遥子身上的冰霜,开始融化,一滴水珠,从他的眉梢滴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了那颗高傲了百年的头颅。
他看着掉落在脚边,已经解冻的雪霁剑,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如同神只般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道,不如人。
剑,亦不如人。
百年修行,一朝尽丧。
他此生的骄傲,被这个男人,用最彻底、最温柔,也最残忍的方式,碾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感到屈辱,没有感到愤怒。
因为,当差距大到一定程度时,剩下的,便只有……仰望。
逍遥子缓缓地弯下膝盖,然后,在清霜、逍遥灵,以及数百名弟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对着江昆的背影,行了一个最古老、最虔诚的五体投地之大礼。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
颤抖的、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响彻云霄。
“大道在上!”
“请受……逍遥子……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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