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下的獠牙与茶香)
观星台巅的夜风,带着玉京少有的清冽,吹拂着拉普兰德银色的发丝,也吹不散她眼中那团冰冷的火焰。李肃那番关于“锚点”与“混沌”的暗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细微却持久的涟漪,但这并未改变她我行我素的本质。对她而言,力量就是用来打破规则、守护属于自己的一切的,至于什么“锚点”、“责任”,不过是强者附加的借口。
她与德克萨斯沉默地走下那漫长的石阶,玄甲禁卫如同真正的石雕,对她们的离去毫无反应。回到使馆时,已是子夜时分。饲夜、塞法利亚和斥罪仍在会议室等候,灯火映照着他们脸上不同程度的凝重。
“如何?”饲夜率先发问,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常。
拉普兰德将自己扔进沙发,言简意赅:“老狐狸请喝茶,说了一堆神神叨叨的话,什么混沌,什么锚点,意思就是看上我这‘头狼’的名头,觉得以后能用得上。”她嗤笑一声,“让我们别‘行差踏错’。”
德克萨斯则进行了更冷静的补充,复述了李肃和那麻衣文士的关键话语,尤其是“联结”、“统御”、“抗衡”以及“锚点”这些词汇。她的描述客观而精准,没有掺杂个人情绪。
饲夜听完,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陷入沉思。“锚点……抗衡混沌……”他低声重复,“这与我们之前的猜测方向一致。炎国确实预见到了某种超越现有国家冲突层面的大危机,并且他们认为拉普兰德的力量体系是应对的关键之一。这解释了为何他们愿意付出一个常任理事国的席位,这是一种前瞻性的投资,也是将我们绑上他们战车的手段。”
塞法利亚蹙眉:“这意味着,未来我们可能被要求冲在最前线,去面对那个未知的‘混沌’?”
“可能性很大。”饲夜点头,“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利用这个身份和炎国的‘期待’,在危机真正降临前,最大限度地壮大我们自己。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在未来的博弈中掌握主动权,而不是沦为纯粹的炮灰。”
斥罪翻动着法律文书,补充道:“从李肃的警告来看,炎国也在警惕我们脱离掌控。他们需要的是‘可控的利器’,而非‘失控的凶兽’。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必须在规则内展现出价值与力量,同时避免过度刺激炎国和其他大国的底线。”
“规则?”拉普兰德懒洋洋地抬眼,“我的规则就是力量。他们最好早点习惯。”
德克萨斯忽然开口,声音清冷:“那个麻衣文士,不简单。他身上的源石技艺波动极其隐晦,但本质极高。炎国的底蕴,比我们看到的更深。”
这一夜,叙拉古核心层的五人,在玉京的使馆内,对着星空与未来的迷雾,进一步明确了他们的战略——借助炎国提供的平台,加速自身崛起,积蓄力量,以应对那隐约浮现的、笼罩整个泰拉的阴影。合作与提防,利用与反制,将成为他们与炎国关系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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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日,天寰殿内的气氛愈发微妙。常任理事国的名单已定,大局难以更改,但围绕着联合政府具体权力的争夺,却进入了更加白热化、也更加隐蔽的阶段。
联合议会的席位分配公式成了第一个角力场。维多利亚极力鼓吹将“历史文化遗产影响力”和“现有海外领地规模”纳入计算公式,试图凭借其庞大的殖民遗产和传统影响力占据更多席位。哥伦比亚则针锋相对,提出应以“年度Gdp总量”、“科技专利数量”和“对联合预算的净贡献额”为核心标准,用资本的力量说话。乌萨斯依旧强调“现役军队规模”和“战略资源储备”的绝对权重。
而叙拉古,在饲夜的指挥下,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极具针对性的方案——“综合国力动态评估体系”,该体系包含基础国力(人口、疆域、经济)、科技与军事潜力、对联合事业的特殊贡献(首次明确将“应对未明威胁的特殊能力”列为一项评估指标)以及……“国家稳定度与发展前景”。饲夜在阐述时,特别指出“一个刚刚完成深刻社会变革、展现出巨大发展潜力的新兴国家,其活力与未来贡献,不应被僵化的历史数据所掩盖”。这一手,既抬高了自身,又隐晦地贬低了那些看似庞大却可能陷入停滞的老牌帝国,尤其让维多利亚的代表脸色颇为难看。
与此同时,在联合安全部队的组建原则上,争斗更加激烈。乌萨斯坚持“份额制”,即各国按照综合实力派遣部队,并由出兵国保留主要指挥权,意图将其铁骑的影响力渗透进来。哥伦比亚则主张“职业化”,组建一支完全隶属于联合政府、由各国志愿者组成的专业化部队,以避免被大国绑架。维多利亚又搬出了那套“历史经验”和“军官传统”,试图掌控军官团的任命权。
就在几方争执不下时,拉普兰德再次展现了她的“风格”。当乌萨斯将军再次咆哮着强调“只有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军队才有资格担任主力”时,拉普兰德没有看那位将军,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炎国代表席,用她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沙哑和嘲弄的嗓音说道:
“主力?安全部队要对付的,如果是连各国正规军都束手无策的威胁,那靠数量有什么用?如果是些藏在阴影里、不按常理出牌的玩意儿……”她银灰色的眼眸扫过全场,最后回到乌萨斯将军身上,嘴角一撇,“……怕是还得靠些‘不常规’的手段。比如,能闻到百里外血腥味的鼻子,或者,能撕开源石护甲爪子。”
她的话音刚落,甚至不需要任何动作,会场内许多人,尤其是那些感知敏锐的源石技艺使用者,都仿佛隐约听到了一声极遥远、极缥缈,却又直刺灵魂的狼嚎。一股无形的、带着荒野腥气的威压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让那些习惯于正规战争的将领们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乌萨斯将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一时语塞。拉普兰德的话,歪打正着地指向了联合安全部队可能面对的真正挑战——那未知的、非传统的“混沌”威胁。在这种威胁面前,传统的军队规模和战术,可能真的不如某些“特殊能力”有效。
炎国特使李肃适时开口,平息了争论,最终采纳了一个混合方案:安全部队以各国按比例派遣的基干力量为主,但同时设立一支直属于执行理事会的“快速反应与特殊事务部队”,专门负责处理常规手段难以应对的紧急事件和特殊威胁。这个方案,显然为叙拉古,或者说为拉普兰德这样的“特殊力量”,预留了空间。
塞法利亚则在外交场合展现了高超的手腕。她利用常任理事国代表的身份,频繁出席各类招待会和双边会谈。在与哥伦比亚代表的交流中,她巧妙地表达了叙拉古对先进源石工业技术和农业科技的兴趣,并暗示叙拉古稳定的环境和独特的源石矿藏可以成为哥伦比亚可靠的合作伙伴和原料产地,同时不忘提及“某些北方邻居”的不稳定因素,成功地引起了哥伦比亚商界的兴趣。在与一些中小国家代表接触时,她则展现出亲和与尊重,倾听他们的诉求,并承诺将在联合议会中关注他们的利益,悄然为叙拉古争取着潜在的支持者。
德克萨斯和斥罪则组成了最有效率的“扫雷”小组。德克萨斯凭借其超凡的观察力和情报分析能力,总能提前嗅到会议文件中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对他国不利的条款;而斥罪则运用其深厚的法律功底,逐条解析,提出精准的修改意见或替代方案。她们两人配合,多次在看似平淡无奇的条款细节上,为叙拉古规避了潜在的风险,甚至争取到了一些不起眼却实际的好处。
叙拉古五狼,就像五根紧紧楔入泰拉权力核心的楔子,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稳固着叙拉古在这新秩序中的地位。拉普兰德是那无所顾忌、撕开一切伪装的獠牙;饲夜是那冷静计算、掌控全局的大脑;塞法利亚是那优雅周旋、连接内外的面孔;德克萨斯是那洞察秋毫、预警危险的耳目;斥罪是那坚守底线、厘定规则的标准。他们的组合,让那些原本轻视叙拉古的势力,不得不收起傲慢,开始真正将其视为一个必须认真对待的对手……乃至潜在的盟友。
会议间歇,一场由维多利亚主办的小型沙龙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塞法利亚正与几位来自萨尔贡和莱塔尼亚的代表交谈,言辞得体,笑容温婉。拉普兰德则独自一人靠在远离人群的廊柱旁,手里端着一杯烈酒,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虚伪的客套。
就在这时,那位乌萨斯的将军,在几位随从的簇拥下,径直朝着拉普兰德走了过来。他的脸色依旧阴沉,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目光都投向了这个角落。
“拉普兰德·萨卢佐。”将军的声音如同寒冰,“不要以为有了炎国的撑腰,叙拉古就可以为所欲为。乌萨斯的尊严,不容挑衅。”
拉普兰德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淡淡道:“尊严?是靠嘴巴说的,还是靠拳头打的?”
将军额角青筋跳动,他强压着怒火,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威胁:“你们叙拉古那点家底,经得起几次折腾?别忘了,你们边境线很长,而乌萨斯的铁骑,随时可以‘应邀’去帮助‘稳定’局势。”
这是赤裸裸的军事威胁。
拉普兰德终于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眸如同两柄淬毒的匕首,直刺乌萨斯将军。她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
“哦?想来‘帮忙’?”她轻轻抿了一口酒,语气轻描淡写,“欢迎之至。正好,我的狼崽子们,很久没开荤了。就是不知道,你们乌萨斯冻土上养出来的牲口,够不够它们塞牙缝?”
她往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仿佛毒蛇的信子舔过将军的耳廓:
“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铁骑先踏破我的边境,还是我的狼群,先叼走你麾下大将的脑袋,挂在你们的国门上。”
乌萨斯将军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地盯着拉普兰德,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虚张声势,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如同万载荒原般的冰冷与死寂,以及那深处翻涌的、近乎疯狂的毁灭欲望。他毫不怀疑,这个女人,以及她所代表的那个疯狂的国度,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几位原本想上前打圆场的代表,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最终,乌萨斯将军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噜,像是野兽受伤后的低吼,他猛地转身,带着随从大步离去,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仓惶。
拉普兰德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嗤笑一声,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废物。”
她丢下这两个字,仿佛只是赶走了一只聒噪的苍蝇,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玉京的夜景,似乎对刚才那场险些引发外交风暴的冲突毫不在意。
沙龙角落的阴影里,德克萨斯收回了按在剑柄上的手,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又带着一丝了然。这就是拉普兰德,她的“外交”方式,永远如此直接,如此……有效。而站在稍远处的塞法利亚,则悄悄松了口气,与饲夜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玉京的夜,依旧繁华。但在这片繁华之下,由叙拉古这匹孤狼搅动起的波澜,正以天寰殿为中心,不断扩散,影响着泰拉大陆未来的每一个角落。联合政府的框架在争吵与妥协中逐步成型,而新的联盟与敌对的种子,也早已在这片看似和平的土壤下,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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