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雪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霾，但抬起头时，依旧是那副柔顺模样，轻声道：“恭喜殿下，恭喜姐姐。”
只是那袖中的手，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
沈玉蓉将萧景烈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一定，心中越发得意。
她娇弱地点点头：“殿下若不放心，还须请太医来请脉才是。”
“对，对！快传太医！”
萧景烈连忙吩咐下去，再看沈玉蓉时，眼神也缓和了许多，先前兴师问罪的架势早已荡然无存。
然而，无人注意到，低眉顺眼的苏念雪，在退出和风院正房后，借着回自己院落的由头，行至花园僻静处。
她将一枚揉成团的字条，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假山石的某处缝隙中。
不久后，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取走了字条。
凤仪宫内。
周后听着枭一低声禀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凤座扶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怀孕？呵……这个蠢货，倒是会挑时候。”
“自己找死，都不用我们动手了，也好，省得脏了我们的手。”
她很清楚那对“如意鸳鸯”玉佩的效力，沈玉蓉绝无可能有孕。
如今沈玉蓉敢宣称有孕，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假孕争宠，二是……她胆大包天，与人私通，妄图混淆皇室血脉。
无论哪一种，都是死路一条。
周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不过，这颗棋子还不能立刻废掉。”
“她既然想‘母凭子贵’，那就让她再得意几天。”
“想办法，让她把这‘喜气’带到丞相府去，尤其是要让她那位好妹妹沈昭月知道。”
“本宫倒要看看，沈昭月会如何应对她这位‘有孕’的堂姐。”
她顿了顿，补充道，“找个机会，点拨一下苏念雪，让她知道，若能借机让沈昭月沾上谋害皇嗣的嫌疑，那才是一箭双雕。”
枭一沉默领命，身影如烟般消失在殿内阴影中。
周后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沈玉蓉这把刀，用好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给沈昭月和太子致命一击。
翌日，丞相府，揽月阁。
沈昭月正在翻阅一本古籍，小荷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府里刚传来的“好消息”。
“小姐小姐，您听说了吗？”
“三皇子府传来消息，说三皇子妃有喜了！”
小荷圆圆的脸上满是八卦的兴奋，“这下三皇子妃可真是扬眉吐气了！”
沈昭月执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明澈的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放下书卷，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语气平淡无波：“哦？她还能怀孕？”
她记得清楚，老头萧无涯曾教过她辨识各种宫廷秘药，周后赏赐给沈玉蓉的那对“如意鸳鸯”玉佩，其浸泡的药汁特性，她稍加推敲便能猜出七八分。
长期佩戴，女子胞宫受损，根本难以坐胎。
沈玉蓉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自寻死路。
“消息可确实？”她问了一句。
小荷用力点头：“是三皇子妃身边的心腹丫鬟亲自回府报的喜，老夫人那边高兴得不得了，赏了全府上下三个月月钱呢！”
“锦瑟院那位柳姑娘，也忙着张罗准备贺礼了。”
沈昭月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沈玉蓉这般大张旗鼓，无非是想借此稳固地位，并向她，向所有曾经看不起她的人炫耀。
只可惜，这虚假的繁华，注定是空中楼阁。
“知道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书卷，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
心底却已开始盘算，沈玉蓉这步昏棋，会掀起怎样的风波，而她又该如何应对，才能将计就计。
与此同时，东宫，紫宸殿偏殿。
太子萧景宸与沈砚对坐弈棋，棋盘上黑白子纠缠，杀机四伏，一如当下的朝局。
“镇国公府近来动作频频，”
沈砚落下一子，声音压得极低，“京畿戍卫军中，有几个关键位置的将领，近半年皆是周震山的旧部或是其门生故吏提拔上来的。”
“宫中侍卫里，也有几处眼线，虽职位不高，但所在之处颇为敏感。”
萧景宸执白子，神色平静，目光专注于棋盘，仿佛在思考下一步，口中却道：“名单和证据，孤初步掌握。”
“孤已命人开始着手，先从外围入手，制造些不大不小的‘意外’，让他们或渎职，或犯错，逐个剔除。”
“动作不能太大，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沈砚点头：“殿下思虑周全。”
“此外，吏部那边，新任吏部尚书陈孝全近来与镇国公府走动也颇为密切，需得防范他们利用考核之机，进一步安插人手。”
“陈孝全……”萧景宸指尖的白子轻轻敲击棋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是个聪明人，但也正因为聪明，更容易被利益驱使。”
“找个机会，让他忙些别的，无暇他顾。”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闲谈对弈，实则已将针对镇国公府势力的初步清理计划敲定。
又过了一日，沈昭月觉得府中因沈玉蓉“有孕”之事显得有些喧闹，便想着出门透透气。
她想起太子之前让长风送来的那枚玄铁令牌。
令牌样式古朴，触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苍劲的“宸”字，背面则是一幅精细微雕的星月图。
长风说，凭此令牌可在京城“星月阁”通行无阻，那里藏书万卷，亦有能工巧匠。
“小荷，随我去星月阁走走。”沈昭月收起令牌，吩咐道。
“星月阁？小姐，那可是京城顶顶有名的雅地儿呢！”小荷兴奋地跟上。
主仆二人乘车来到星月阁。
阁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却自有一股清幽气韵。
出示令牌后，管事态度立刻变得极为恭敬，亲自将二人引入阁内。
星月阁内里布置清雅，书香墨韵与淡淡的檀香交织。
沈昭月并未流连于那些珍玩摆设，直接向管事询问典籍所在。
“小姐想查阅何类典籍？”管事躬身问道。
“可有关于驯兽，尤其是猛兽习性与驯养之法的书籍？”沈昭月问道。
秋猎时枭一驱使黑熊袭击之事，她一直记在心上。
她虽然已命星痕着手安排可靠之人驯养黑熊，她便想多了解一些，知己知彼，方能未雨绸缪。
管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如常：“有，请小姐随我来二楼，雅间内，收藏了不少此类杂学孤本。”
在管事的引领下，沈昭月步入二楼一雅间。
雅间内书架林立，她很快便找到了几本相关的兽谱和杂记，沉浸其中。
而她查阅驯兽典籍的行为，也通过特殊渠道，悄然报往了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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