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测水仪是十年前在黄河边捡的旧货，铜制探头包浆厚得像层琥珀。此刻这老家伙正发出
的怪响，探头刚碰到搪瓷缸里的活水，仪表盘上的指针就疯了似的转圈，红色警戒灯突突闪，照得老李皱巴巴的脸像块浸了血的老树皮。
邪门，邪门！ 他把测水仪往石头上磕了磕，这水的能量值... 妈的跳成负数了！比 1976 年花园口的死水还邪性！
赵老大刚把搪瓷缸往怀里拢了拢，听见这话突然骂出声：放你娘的屁！老子早上还用来泡了浓茶，喝下去比年轻时扛沙包还带劲！ 话虽硬，手却不自觉松了松，缸底的
字缺笔处，那道淡青色纹路突然鼓了鼓，像有活物在里面拱。
张叙舟的掌心还在发烫，血珠顺着指缝滴进缸里。他没心思管赵老大和老李的拌嘴 —— 那滴血落在缺笔的位置，竟像墨滴进清水似的晕开，在缸底洇出个完整的
字。更诡异的是，字的笔画里浮出细碎的光点，慢悠悠往上飘，在缸口聚成个模糊的星图，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比平时亮三倍，中间那颗星的位置，刚好和回环渊绿洲的坐标重合。
是涌泉的水。 苏星潼突然开口，银簪上的星纹正随着缸里的光点轻轻颤，回环渊的活水带着地脉记忆，这缸... 在帮我们翻译。 她伸手想碰那些光点，指尖刚到缸口就被弹回来，手背上立刻浮起三道红痕，和缸壁的裂纹一模一样。
李小鱼
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奶糖，是老李昨天给的。糖纸在火光里闪闪发亮，他突然把糖往缸里一扔：给它吃点甜的，就不闹了。
奶糖刚碰到水面就化了，糖水在缸底凝成个小小的漩涡。赵老大眼尖，看见漩涡中心浮起片枣椰叶碎屑 —— 是苏星潼早上从绿洲摘的新叶，刚才还夹在张叙舟的《微行破环录》里。此刻碎屑在漩涡里打着转，竟顺着星图的纹路贴了上去，刚好补上猎户座腰带中间那颗亮星的位置。
停了！ 老李突然喊，测水仪的指针稳稳钉在 999 的位置，红色警戒灯变成柔和的绿光，这小崽子的糖... 管用了？
张叙舟没说话，他盯着缸底的星图，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那年他才十岁，父亲躺在抗洪指挥部的行军床上，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圈：衡字不全，地脉不稳... 记住，看见缺笔的衡，往有水有糖的地方找... 当时他不懂，现在掌心的血还在往缸里渗，星图上的光点突然炸开，在帐篷顶上投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
字的不同写法，每个字的缺笔处都标着个日期。
1998.8.12—— 那是父亲牺牲的日子。
赵老大突然
了一声，往火堆里添了块湿柴，浓烟呛得人眼睛发酸。老子当护江人三十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他把搪瓷缸往张叙舟怀里塞，拿着！这破缸认你，你就得接着！当年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时...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喉结滚了滚，从怀里摸出个铁皮烟盒，抖着手卷了根烟。
烟火星子在黑暗里明灭，张叙舟突然发现，缸壁的裂纹里渗出的不是水，是极淡的金色液体，顺着 劳动最光荣 的字样往下淌，滴在石头上就变成细小的金沙。李小鱼蹲在旁边数金沙，突然指着最大的那颗喊：里面有小虫子！
众人凑过去看，金沙里果然裹着个半透明的小东西，像条微型的龙，正顺着裂纹往缸口爬。张叙舟的指尖刚碰到它，那小龙突然炸开，化作道金光钻进他掌心的衡字印记里。
他没忍住痛呼出声，印记突然发烫，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再看缸底的星图，猎户座的腰带三星突然暗下去两颗，只剩下中间那颗亮得刺眼，旁边多出行小字，是用甲骨文写的：三星缺，地脉绝。
测水仪又开始尖叫，这次不是乱转，指针死死指着西北方，红色警戒灯闪得像要爆炸。老李突然想起什么，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笔记本，翻到 1983 年那页：这里！我记过！回环渊西北三里地，有个老辈人说的
锁龙穴 ，当年修水库时炸过一次，炸死的鱼漂了三天三夜...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闷响，像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钻出来。张叙舟抱着搪瓷缸站起来，看见西北方的夜空亮起道绿光，形状和缸里的星图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绿光里飘来阵铃铛声，和他小时候在三清庙听的一模一样。
李小鱼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小手冰凉：张叔叔，缸在咬我。
张叙舟低头一看，缸底的
字突然活了，笔画像小蛇似的缠上李小鱼的手腕。那孩子却不害怕，反而咯咯笑起来：它说... 要带我们去找
掉在星星上的玉匣子
赵老大刚卷好的烟掉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娘的，这破缸还成精了！ 他摸出别在腰后的工兵铲，走！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装神弄鬼！
张叙舟没动，掌心的衡字印记还在发烫。他看着缸里的星图，突然明白父亲当年的话 —— 衡字不全，不是缺笔，是在等某个人用自己的血补全。而现在，补全的字正在指引方向，那方向飘着三清庙的铃铛声，飘着玉匣子的气息，还飘着... 一丝若有若无的煞力。
带上测水仪。 他把搪瓷缸递给赵老大，自己捡起地上的工兵铲，老李，记好星图的位置，我们去看看，这掉在星星上的玉匣子，到底藏着什么。
李小鱼突然指着缸口，那里不知何时结了层薄冰，冰面上映出张陌生的脸，黑袍遮着大半，只露出双发光的眼睛。冰面
一声裂了，那张脸消失前，他们听见个沙哑的声音：衡世者，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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