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光球如同一枚沉入沸水的明珠,在狂暴肆虐的裂魂阴煞风中开辟出一方短暂的、诡异的宁静。光壁之外,是撕天裂地的黑暗风暴与凄厉尖啸;光壁之内,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与星峋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星九跃心如刀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的儿子生命气息正在飞速流逝,那枚混沌胚胎的光芒每黯淡一分,星峋的小脸就灰败一分。这守护,是以燃烧他幼子的生命本源为代价!
“快!向下!”星九跃嘶哑地低吼,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操控着混沌光球,不再沿着岩壁攀爬,而是径直朝着峡谷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沉去!这是唯一的生路,必须在光球消散前,抵达相对安全的谷底!
光球缓缓下沉,所过之处,狂暴的风压与空间乱流被强行排开、抚平。蒙小玉紧紧抱着昏迷的春丫和星苔,泪水无声滑落,目光死死盯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念蕙挣扎着稳住身形,捡回银铃,警惕地注视着光球外的动静,脸色同样苍白。
下沉,不断地下沉。四周的光线迅速暗淡,最终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混沌光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方寸之地。岩壁早已消失在视野中,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只有那永无止境的狂风嘶吼,提醒着他们仍在险地。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传来。笼罩众人的混沌光球剧烈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消散!那枚混沌胚胎变得黯淡无光,如同最普通的石头,静静贴在星峋胸前。而星峋的气息,也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
光球消失的刹那,恐怖的狂风与空间撕裂之力再次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小心!”星九跃厉喝,第一时间将全部灵力化作护体罡气,死死护住背上的儿子,同时双脚猛地向下一蹬!
砰!脚下传来了坚硬的触感!他们终于到底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失去了光球的庇护,谷底的狂风虽然比上方稍弱,却依旧凛冽如刀,更夹杂着浓郁的、侵蚀神魂的阴煞之气!无数被狂风卷起的碎石如同子弹般激射!
“结阵!”念蕙强忍眩晕,摇动银铃,音波化作一道微弱的屏障,勉强护住众人。蒙小玉也咬牙再次撑起残存的圣女光晕。春丫和星苔依旧昏迷不醒。
星九跃银眸在黑暗中扫视,灵识艰难地探出。谷底比想象中更加宽阔,地面布满尖锐的碎石和巨大的、不知名的兽骨。狂风在谷底形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漩涡,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声。
“那边!有个洞穴!”星九跃敏锐地发现,不远处的一处岩壁上,有一个被巨石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似乎是天然形成,洞口处的风势明显小了许多。
“进去!”他毫不犹豫,背负星峋,一手揽住蒙小玉,用藤蔓拖着春丫和星苔,艰难地朝着洞口挪去。念蕙断后,音波屏障不断扭曲晃动,抵挡着碎石的袭击。
好不容易冲入洞穴,狂风与尖啸声顿时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回响。洞穴不深,却颇为干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尘埃味,但至少没有了那蚀骨的阴煞之气。
“安全了……暂时。”念蕙脱力地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银铃无力地垂下。
星九跃小心翼翼地将星峋放下,让他平躺在地。小家伙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星九跃连忙取出最后几颗温养本源的丹药,碾碎后混合着得自祭坛的清液,一点点渡入他口中,同时将精纯的灵力缓缓输入其体内,护住心脉。
蒙小玉也挣扎着查看春丫和星苔的情况,发现她们只是被震晕并吸入了少量阴煞之气,并无生命危险,稍松了口气,连忙为她们疏导气息。
一番忙碌之后,洞穴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有众人压抑的喘息声。
星九跃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临时的避难所。洞穴似乎是天然形成,岩壁粗糙,地面堆积着厚厚的尘埃。他的目光扫过洞穴深处,忽然微微一凝。
那里,似乎有一片区域的尘埃分布与周围不同,隐约露出一些……规则的轮廓?
他心中一动,示意念蕙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拂开地面的积尘。
灰尘簌簌落下,显露出来的景象,让星九跃瞳孔骤然收缩!
尘埃之下,并非岩石,而是一具盘膝而坐的……完整的人类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殆尽,但骨骼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质光泽,仿佛历经万古而不朽。骸骨面前的地面上,放着一枚黯淡的玉佩和一卷材质奇特的黑色皮卷。最令人震惊的是,在骸骨的心口位置,竟然插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的短刃!短刃的样式,与之前血煞宗修士使用的兵器,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念蕙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走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星九跃目光凝重,仔细探查,发现这具骸骨主人生前修为极高,至少是金丹后期甚至元婴期!但他是被这柄邪恶短刃瞬间洞穿心脉而亡,连金丹(或元婴)都未来得及逃脱!而且,从骸骨玉化的程度和尘埃堆积的厚度来看,此人陨落的时间,恐怕极其久远,远在血煞宗肆虐北疆之前!
难道……血煞宗的源头,比想象中更加古老?这处风蚀峡谷,在久远之前,就发生过与邪修相关的惨案?
星九跃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枚玉佩。玉佩入手温凉,正面刻着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背面则是一个古字——“岳”。
“镇岳令?”星九跃心中一震,这玉佩的图案,与他得自玉匣的那枚“镇岳令”令牌,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玉佩是身份象征,而那令牌似乎是信物或法器。
他又拿起那卷黑色皮卷。皮卷不知由何种兽皮制成,历经岁月却依旧柔韧。展开一看,上面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密密麻麻记载着一些信息。
星九跃前世博览群书,认得这种文字。他快速浏览,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皮卷,竟是这具骸骨主人留下的绝笔!
根据皮卷记载,此人道号“云岳真人”,乃是上古时期“镇岳宗”的一位内门长老。镇岳宗,是一个专修地脉之道、以守护山川灵脉为己任的正道宗门。万载前,归墟初次显现失衡之兆,浊潮渐起。镇岳宗联合当时诸多正道大能,欲效仿先贤,铸造镇界石,修复归墟。然而,宗门内却出了叛徒,暗中投靠了一个名为“幽冥教”的邪道组织,泄露了宗门秘辛和镇界石炼制之法。幽冥教欲夺取镇界石,掌控归墟,以成就邪道霸业。
云岳真人奉命护送一枚初步炼成的“圣山之心”胚芽前往一处秘境温养,途中遭幽冥教高手伏击,重伤遁入此峡谷,最终力竭而亡。他在临死前,以秘法将圣山之心胚芽送走(想必就是后来落入圣山,被星九跃所得的那枚),并留下了这卷皮卷,记录了当年之事,并严厉警告后人,警惕幽冥教及其爪牙,他们精通吞噬地脉、污染灵源的邪术,危害极大!
皮卷的最后,云岳真人用残存法力勾勒出了一幅简易的地图,标注出了他当年准备前往的那处“秘境”的方位,以及一处疑似幽冥教在北疆的秘密据点位置!
星九跃看完皮卷,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血煞宗并非凭空出现,其根源,竟能追溯到万载之前的幽冥教!而归墟失衡、正邪大战的轮回,早已上演过!他们如今面临的,竟是延续了万年的恩怨与危机!
这具遗骸和皮卷的发现,不仅揭开了血煞宗的部分面纱,更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云岳真人标注的那处秘境,很可能与彻底激活或修复镇界石有关!而那处幽冥教据点,或许是揭开对方阴谋的关键!
就在星九跃沉思之际,他背后的星峋,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着无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那具云岳真人的骸骨,特别是那柄插在心口的邪恶短刃,小脸上露出了极度厌恶和恐惧的神情,细弱的小手微微颤抖着,指向那短刃。
“邪……坏……”他发出模糊的音节。
星九跃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峋儿对那幽冥教(血煞宗)的邪器,有着本能的排斥和恐惧?这与他身负的生命源种和地脉亲和,是否有关?
他走上前,小心地握住那柄锈蚀的短刃柄部,入手冰寒刺骨,一股阴邪的意念试图侵入他的识海,却被地脉源眼的力量轻易震散。
“咔嚓。”稍一用力,短刃被拔出。骸骨微微一颤,仿佛终于解脱,玉质的光泽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星九跃将短刃收起,这邪器或许日后有用。他对着云岳真人的骸骨郑重一拜:“前辈安息,未尽之事,晚辈愿承其志。”
起身后,他目光坚定地看向洞穴之外。风吼依旧,前路未卜,但手中的皮卷,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亮了一盏新的灯火。
“休息片刻,然后出发。目标,云岳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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