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火燎原
残阳如血，将西荒戈壁染成一片赤红。风化的岩柱如巨人的残骸矗立在荒漠中，古尘独自行走在嶙峋怪石之间，龙骨枪在砂石上拖出蜿蜒的痕迹。三个月来，他辗转十七个人族聚落，七处矿场，三座被奴役的城池。往生纹在胸口微微发烫，苦海中的神泉已从一滴凝聚成潺潺溪流，却始终无法突破到下一个境界。
还不够......他望着天际盘旋的秃鹫，这些食腐者总是比救援更早抵达被洗劫的村落。远处，一座刚被焚毁的村庄还在冒着黑烟，焦糊的气味随风飘来。
急什么。心底响起穆老熟悉的声音，你当自己是救火队？
古尘靠坐在一株枯死的胡杨下，取出水囊抿了一口：每耽搁一刻，就可能有族人死去。昨天那个孩子......我若能早到半个时辰......
死了又如何？穆老的声音带着亘古的沧桑，这千万年来，人族死的还少吗？你数得清这片土地下埋着多少白骨？
古尘握紧枪杆，指节发白：所以更要尽快......
穆老打断他，你要做的不是救人，是点燃火种。看见那片枯草了吗？意念指向远处在风中摇曳的枯草丛，星火落上去，烧完就灭了。但若是落在耐烧的木材上......
古尘若有所悟。他想起这一路见过的那些眼睛：矿洞里老矿工浑浊但坚韧的眼神，部落中少年练拳时专注的目光，还有那些在绝境中依然传唱着战歌的嘶哑嗓音。他缓缓闭目，苦海中的神泉突然剧烈翻涌。
师父，我明白了。古尘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救一人，不过是延缓死亡；唤醒一人，却是播种希望。
话音未落，苦海突然掀起滔天巨浪。那潺潺溪流般的神泉开始疯狂旋转，在苦海中央形成一个漩涡。往生纹在胸口灼热发烫，无数战斗烙印在苦海中沉浮闪烁。
就是现在！穆老喝道，以轮回为引，以希望为基，突破！
古尘长身而立，龙骨枪直指苍穹。他不再执着于拯救每一个生命，而是将这一路见证的不屈意志融入道心。矿工们的坚韧，少年们的执着，奴隶们的反抗——这些画面在苦海中交织，最终化作冲破桎梏的力量。
苦海扩张，神泉奔涌。原本的溪流化作滔滔江河，在苦海中开辟出新的天地。神泉境第二重——凝流，成了！
正说话间，远空传来刺耳的啼鸣。五道金光破云而出，金翅大鹏族的巡猎者终于追来了。为首的那头大鹏翼展足有十丈，金色的翎羽在夕阳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来得正好。古尘缓缓起身，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神泉，龙骨枪发出龙吟般的颤鸣，正好试试新境界的力量。
穆老轻笑：小子，别太狂。这队巡猎者里有个神泉巅峰的队长，距离化溪只差一步。
古尘瞳孔微缩。神泉境分初入、凝流、化溪、成湖、浩瀚五重，他刚刚突破到凝流阶段。但看着远处山坳里升起的炊烟，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
五头金翅大鹏落地化作人形，为首的将领身披金甲，额生金纹，目含电光，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找到你了，轮回骨的传承者。金甲将领冷笑，目光扫过古尘手中的龙骨枪，自裁吧，免得波及那些蝼蚁。
古尘目光扫过他们腰间的骨牌——每个骨牌都代表至少屠戮过百名人族。他深吸一口气，苦海中的神泉开始沸腾。
你们金翅大鹏族......他缓缓抬起龙骨枪，是不是从来不会低头看地上的蚂蚁？
金甲将领怔了怔，随即大怒：找死！
金光暴起，五道攻击同时袭来。古尘不闪不避，往生纹在枪尖绽放：
往生·镜花水月！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金翅大鹏们的攻击在接近古尘时突然转向，竟互相碰撞在一起。这是古尘结合轮回经与对时空的感悟创出的新招，能短暂扭曲攻击轨迹。
雕虫小技！金甲将领双翼一振，太阳真火化作漫天金剑，让你见识下神泉巅峰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觉脚下一沉。不知何时，沙地竟化作泥沼，无数苍白的手臂从地底伸出，抓住他的脚踝。这些手臂虚实相生，带着令人心悸的死气。
往生·黄泉引！古尘枪尖点地，苦海中无数战斗烙印化作实体。这些都是曾经死在大鹏族手中的人族怨念，此刻被轮回之力暂时唤回人间。
其余四头大鹏想要救援，却发现四周空间扭曲，他们仿佛陷入无限回廊，无论如何振翅都在原地打转。
时空法则？！一个年轻的大鹏惊骇欲绝，这不可能！你不过神泉凝流......
金甲将领暴喝一声，太阳真火将怨念手臂尽数焚毁。但就这么片刻耽搁，古尘的杀招已至：
往生·轮回往生！
龙骨枪刺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攻击，而是一段段破碎的时空。枪尖过处，浮现出无数人族被屠杀的场景，那些惨死的怨念与不屈的意志，此刻都化作最凌厉的反击。
不——！金甲将领想要抵挡，却发现自己的神通在轮回之力面前不断被分解、转化。更可怕的是，他看到了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族，此刻正用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他。
幻觉！都是幻觉！他疯狂挥舞双翼，太阳真火四处飞溅。
古尘的声音如寒风掠过：对你来说是幻觉，对他们来说......是真实。
枪尖终于穿透金甲。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金甲将领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那些被他屠杀的人族，正从往生之门中走出，缓缓向他伸手。
滚开！你们这些蝼蚁！他歇斯底里地咆哮，最终被无数虚幻的手臂拖入往生之门。
剩余四头大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但古尘岂会放过他们？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往生纹全力运转，苦海中的神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这一战，他几乎耗尽三个月来的积累。
当最后一头大鹏坠落，古尘也单膝跪地，龙骨枪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在沙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蠢货。穆老的声音带着责备，为杀这几个杂碎，值得耗尽神泉？
古尘看着消散的往生之门，轻声道：值得。
他想起那个被系在枪尖的草绳，想起老矿工梦醒时眼角的泪光，想起少年们练拳时认真的表情。
若是连眼前的敌人都杀不了，还谈什么拯救人族？
穆老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倒是比你师父我当年强些。
古尘怔住：师父？
怎么？真当我是孤魂野鬼？穆老的笑声带着欣慰，守夜人一脉，从来都是师徒相传。你以为葬神窟的传承是白给的？
古尘这才明白，原来穆老一直以残魂状态寄居在轮回骨中。
那您之前......
装死是守夜人的传统。穆老理直气壮，不断绝希望，你怎么能真正成长？不在绝境中挣扎，你怎么能理解轮回的真谛？
古尘哭笑不得。但心底的某个角落，却因为这份传承而温暖。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挣扎着起身，将五具大鹏尸体堆在一起，以太阳真火点燃。冲天的火光在暮色中格外醒目，金色的火焰映照着苍茫戈壁，像是在向这片土地宣告：人族，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接下来去哪？穆老问。
古尘望向南方，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山峦：去薪火集。听说那里还在传唱《人族不屈》。
他提起龙骨枪，枪尖的草绳在火光中轻轻摇曳。每一步踏出，神泉都在缓慢恢复，往生纹也更加凝实。突破到神泉凝流后，他对轮回之力的感悟更深了。
这一战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各族。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终于明白——守夜人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那些在矿洞里歌唱的奴隶，在部落中练拳的少年，在戈壁中传讯的商队......他们都是星火。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些星火，终成燎原之势。
远山深处，某个正在教导孩童辨认星辰的老人忽然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终于......等到火种重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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