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男子为正妻这件事,不论何时都是旷古奇闻,奈何人人都惧怕摄政王的威势,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甚至不少官员上赶着托人要一张请帖,好趁机在祁非晚面前刷脸。
婚礼当日,场面空前热闹,四品以上的官员齐聚摄政王府,连宫里都接连送来了两份贺礼。
祝余心中藏了事,无暇去前厅,前头的热闹场面都是江弥转述给他的。
不过就算江弥不说,光看那些库房都堆不下的奇珍异宝,看那隔三差五在天空绽放的烟花秀,看那些去了前厅捧着打赏的金叶子兴奋地连走带蹦的丫鬟们,便知这场婚宴之奢靡。
江弥绞尽脑汁地想席面上新鲜有趣的事,然而祝余的态度一直都淡淡的,对他异常疏离、冷若冰霜。
他心中疑窦丛生:难道是我昨天的行为惹她不快了?可是她昨天分别前分明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终于,江弥鼓起勇气开口询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鱼鱼告诉我好不好?别不理我。”
祝余却只是轻轻别过脸,将话题引向别处:“我是仆人你是幕僚,你能上席,剩下的那个任务板上钉钉是你的了,现在几分了?”
当初系统布置的任务,只剩下最后一个中级任务——成为祁非晚方初弦婚礼的座上宾没有完成了。
眼下剩余的人里,祝余身份限制上不了桌,浔忙于躲避通缉自顾不暇,奶香小肉包不知所踪,呜哇堂头脑简单,能入席的,唯有江弥一人了。
“啊,最后那个任务啊~”江弥指尖随意拨弄着祝余及腰的长发,目光专注地投在祝余的脸上,“被呜哇堂这位世子夫人捷足先登啦。咱们好像轻敌了,这位呜哇堂小姐,似乎并没有表面的那么天真。”
呜哇堂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林亦蓁家族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庶女,然而无权无势的她,却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一跃成为世子夫人,仅凭自身的单纯善良,万万是做不到的。
大约是呜哇堂在自己记忆里的人设过于离谱,祝余愣了好久,都没能消化这个信息。
江弥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问:“你说,趁着我们在小渔村这段时间,把后排清空的人,是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
“谁想要接近我们,谁就是凶手。”祝余才不浪费这脑细胞。
趁着胖大婶在后厨忙碌,祝余溜进胖大婶的房间,给胖大婶留了一笔钱以及一封书信。不仅为了感谢开局时的那碗热粥,也不仅是为了感谢她视自己为亲人的一片真心,祝余由衷地希望胖大婶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解决完这件事,压在祝余心头的便只剩一件事了——骗过天道,设法带方初弦离开。
大婚前,祝余特地向方初弦透底,自己会在大婚当日带他出逃。
为此,祝余主动揽下了给新人送合卺酒的任务。
祝余担心天道作祟,左右方初弦的思想让他做傻事,毕竟两半葫芦上相连的红绳是方初弦亲手系上的,葫芦里的甜酒是方初弦特地为今日亲自酿制,刚刚才开封满上的。他索性连葫芦带酒都换了,以防万一。
被下了假死药的酒被摆在了靠近方初弦的那一侧。本以为自己看着,他们绝无喝错酒的可能,没想到祁非晚却叫散了所有闹洞房的亲朋好友,连屋内侍奉的人也一并遣了出去。
祝余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匆匆找了个角落,对着新房发射了一枚探测信标。
新房内,祁非晚端起合卺酒,将其中一只递给方初弦,见下了药的那个葫芦被递到方初弦手中,并顺利地被喝下,祝余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你就这么想要逃离我吗?”
祁非晚声音嘶哑的质问,让祝余终于发现了祁非晚的不正常。祁非晚的脸上写满了挣扎,眼神里既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又有一丝苦苦哀求的脆弱。
方初弦怔怔地看着祁非晚破碎的模样,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祁非晚苦笑着松开那系着红绳的葫芦,任由那寓意同甘共苦的葫芦摔落在地,眼里的光在这不甘心的挣扎中渐渐消散。
方初弦毫不犹豫喝下那杯酒,不正是最好的回答吗?偏他不信,非要撞个头破血流。
“你是我此生唯一挚爱,你成婚,我怎能不送上新婚贺礼?”
迎着方初弦疑惑而震惊的目光,祁非晚一步一步上前,亲手摘掉了那顶象征枷锁的凤冠。
青丝如瀑散落,祁非晚自怀中取出那支亲手雕刻的玉簪,轻柔地为方初弦绾起,声音微颤着说:“你自由了。”
然而,预想中的欣喜并未在方初弦的脸上绽开。
祁非晚话音刚落,便身子发软倒在地上,祁非晚奋力挺起身子,却见一道刺目的乌血倏然自方初弦的嘴角蜿蜒而下。
“来人!来人!”祁非晚目眦欲裂,用尽力气嘶声唤人。
祝余在祁非晚喊人的前一刻,便已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新房。他给方初弦的酒里掺了假死药,给祁非晚的酒里下的是软筋散,怎会出现中毒之症?!
一番仓皇的排查后,众人发现,那毒源竟是方初弦唇上的那抹嫣红。
祝余呆愣在原地,他多想问一问方初弦,为什么这般决绝赴死?多少苦难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不愿意信他最后一回?
祁非晚忍着身上的不适,催促医者为方初弦解毒,然而医者诊完脉后,皆无奈地摇头。
“此毒毒性甚烈,吾等穷尽毕生所学亦无能为力,当今世上,恐只有一人能解。”
“是谁?!”祁非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追问。
“此人姓段名诡,江湖人称段医仙,只是此人神出鬼没,江湖上已数月未曾听闻段医仙的踪迹了。”
听到这个名字,祁非晚心咯噔了一下,绝望如冰水浇顶,那日在小渔村,他亲自下令斩杀了段诡。
“王爷,这酒里还被掺了软筋散,是否要彻查?”
检查器皿的侍从出声询问。
这时,已是强弩之末的方初弦虚弱地扯了扯祁非晚的袖子,气若游丝地对他说:“我有话与你说。”
祁非晚连连点头答应。他的头颅深深垂下,几乎要抵上方初弦冰凉的手背,无声的泪汹涌成河。
其他人识趣地退出房间,给两人最后话别的空间,深陷自责无法自拔的祝余也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江弥拉到了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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