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似乎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胁，骤然变得狂躁不安。
黏稠的、泛着荧光的体液不断从它扭曲的躯体上甩落，每一滴溅在地面都会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当它发现无法直接用物理方式触及秦书驾驶的机甲时，它身上那些如同天线般竖立的触须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先是零星几根，随即像瘟疫般蔓延至全身。
每一根触须都以截然不同的频率疯狂摇晃，连带着上面密布的眼球都暴突而起，原本就诡异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整个球形腔室内的光线仿佛都被这超自然的律动所扭曲，明暗不定，投下摇曳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侦察队员们僵立在掩体后，目睹这超越理解范畴的一幕，喉间泛起本能的恶心与恐惧。
秦书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操纵机甲大步逼近，高周波激光刃划破沉闷的空气，发出刺耳的高频嗡鸣，猩红的光芒映亮了她面甲下冷峻的侧脸。
就在那道光弧即将斩中怪物躯干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却沛然莫御的能量波动以怪物为中心骤然爆发！
激光刃的红芒几乎已经触碰到怪物黏滑的表皮，秦书却突然感到四肢百骸一沉，仿佛瞬间被浸没在粘稠的胶水中。
手中的操作杆变得重若千钧，每一个微调都异常艰难。
“呃啊！”不远处，露露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战术手套在金属地面上抓出数道清晰的划痕。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炸开一片血红，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摁进了大脑。
这并非个例，其他队员的状况更为不堪。
有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有人甚至用枪托猛击自己的头部，试图用物理的痛楚对抗那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侵蚀。
那不是声音，却比任何噪音都要刺耳、更具穿透力。
仿佛有千万根无形的钢针直接刺入每个人的脑髓，在脆弱的神经末梢上疯狂地搅动、碾压。
秦书的视野也开始扭曲、晃动，操作屏上原本清晰的数据流扭曲变形，化作无数狰狞的爬虫虚影，沿着她的视觉神经向大脑深处钻去。
“咳……！”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她喉间溢出。
失控的激光刃猛地劈下，险险擦过怪物的主体，只斩断了数根狂舞的触须。
断裂处喷溅出的荧光体液瞬间汽化，化作一片淡紫色的诡异雾霭，迅速在腔室内弥漫开来。
这雾气仿佛拥有生命，主动缠绕上每个人的防护面罩，将那股精神污染催化到了极致。
露露莎的前额重重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痛中她产生了可怕的幻觉，仿佛自己的颅骨正在融化，脑组织化作了黏稠的液体，正顺着鼻腔和耳道流淌出来。
唯有额头撞击地面带来的钝痛，能让她勉强维持一丝清醒。
秦书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撑住颤抖的操作台。
与其他人的剧烈反应不同，她并未感受到同等的剧痛，但意识却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思绪变得混沌不堪，连最简单的指令输入都变得异常困难。
“国师！”她在脑海中疾呼。
一连呼唤了数声，神经链接里才传来回应，那机械音似乎也带着某种干扰的杂讯，每个音节都像冰锥般刺入她的鼓膜：【将机甲的最高控制权限移交给我。现在。】
不知为何，秦书苍白的唇边竟扯出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
机甲神经直连，权限移交等同于向对方彻底敞开自己的意识壁垒，毫不设防。
作为帝国功能最强大的超脑AI“零”，若他此刻心存恶意，顷刻间就能让她精神崩溃，变成一个白痴。
但即使她拒绝，“零”想要强行攻破这台机甲的防火墙，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结局注定是死亡，早一刻晚一刻，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了。
就在她思绪恍惚的瞬间，激光刃再度偏移，只在怪物厚重的甲壳上留下一道焦黑的浅痕。
周围的紫色雾霭愈发浓重，一名队员已然彻底崩溃，撕开了自己的防护服，用指甲在胸口抓挠出鲜血淋漓的沟壑。
秦书闭上眼，凝聚起残存的精神力，如同退潮般，主动从机甲核心控制系统中抽离。
【权限已开放。】
静默持续了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一秒。
然后，那个机械音再次响起，语调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
【红发小姐。】
【接下来，请务必捂住耳朵。】
——
同一时间，孵化核心外围战场。
迈克尔的机甲在汹涌的虫群中划出一道凌厉的银色轨迹，离子刃每一次挥斩都带起一片荧光闪烁的虫族血雨。
经过昨夜的紧急培训，士兵们已经学会了精准识别虫族的弱点，能量刃总能刁钻地切入复眼与甲壳的接缝处，破坏其核心神经簇。
“左侧区域清空！”
“第三小队注意！九点钟方向发现新的幼虫孵化池！优先摧毁！”
通讯频道里传来各分队简洁的战况汇报。
战况似乎比预想的要顺利一些，这些虫子仿佛失去了高级指挥，只剩下本能的、混乱的进攻欲望，连最基本的战术配合都消失了。
迈克尔操控机甲一脚踩碎一只工虫的头颅，黏稠的体液在金属足底拉出细长的丝线。
然而，这份“顺利”反而让他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放眼望去，虫族的尸体已经在荒原上堆积成小山，可那黑潮般的攻势却丝毫不见减弱。
它们依旧前仆后继地涌来，仿佛在那孵化核心里，藏着比整个族群存亡更重要的东西。
“少将！虫群……虫群开始大规模撤退了！”艾恩的紧急通讯突然插入主频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迈克尔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调取全局监控画面。“是不是秦书他们被发现了？”
战术目镜上，原本如潮水般汹涌的虫群，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孵化基地的入口回缩。
它们甚至不惜互相践踏，将同类撞进沿途的酸液池，只为了更快地返回巢穴。
他迅速调出与露露莎的通讯记录，几个小时前发出的询问讯息，状态依旧冰冷地显示着“未读”。
“零，”迈克尔尝试接通与国师的特殊链接，声音低沉急促，“紧急联络第七军区侦查队，请求同步他们当前的战场态势与分析数据！”
机甲内部，只有冷却系统运行发出的低沉嗡鸣。
迈克尔不自觉地攥紧了拇指上那枚刻着帝国徽章的扳指，冰冷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其实并不确定能否联系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除了在皇家圣殿，此次行动中都是“零”主动联系他，而且……似乎每次都和秦书有关。
半分钟在死寂中流逝。通讯频道里只有背景的电流杂音，安静得连呼吸都显得刺耳。
迈克尔再次看向监控影像中那些疯狂回巢的虫族，不再犹豫，果断下令。
“全队注意！”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战场，“转换为追击模式！全力清剿所有撤退目标，延缓它们回巢的速度！”
离子引擎集体发出尖锐的啸叫，庞大的机甲部队开始向前推进。迈克尔一马当先，将一只落在最后的兵虫拦腰斩断。
如果虫群的异常撤退真是因为侦察队暴露了行踪，那么此刻身处巢穴深处的露露莎他们，面临的危险将呈指数级增长。
那个神秘的存在或许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秦书，但是……露露莎呢？其他侦察队员呢？
“加速推进！不惜代价，拖住它们！”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绝不能让它它们顺利回巢！”
同样的，在他心里，露露莎也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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