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兰瞧见了她，眼睛顿时一亮，加快几步就迎了上来，一把拉住顾柔的手，
力道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不容拒绝的亲热：“哎呀！姑娘！可算碰上你了！我这两天还念叨呢，上回多亏了你啊！
要不是你，我老婆子这条命说不定就交待在那儿了！”
顾柔被她拉着手，有些不自在，见到人想起来了，这个婆婆是上次自己在医馆救治的老太太。
但看着老人真心实意的感激，也不好挣开，只是微微笑了笑：
“婆婆您客气了，举手之劳，您没事就好。”
“什么举手之劳，那是救命之恩！”何秀兰嗔怪地拍着她的手背，上下打量着顾柔，
越看越喜欢这姑娘沉稳大方的劲儿，“姑娘，你这是来县城办事？”
“嗯，卖点山货。”顾柔含糊地应道。
何秀兰左右看了看，压低了点声音：
“姑娘，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家老头子，瘫床上好些年了，年轻时候出力太狠，落下一身的毛病，
尤其是腰腿，疼起来要命，县医院也看了，没啥好法子，只能硬熬着。
我看你上回那手法，像是懂行的，你能不能……去家里给看看？”
她生怕顾柔拒绝，连忙补充道：“你放心，不让你白看，肯定给报酬！你看……成不？”
报酬？顾柔心思活络开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赚钱了，手头是不缺钱，但是谁会嫌钱多啊，
采药卖兔子来钱还是慢，如果能靠医术赚点诊金，又是她在行的，要是能弄好，诊金也高。
而且，这何婆婆看着面善，看她的穿着家境似乎也不错，应该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吧？
心里权衡利弊只是一瞬间，顾柔面上已经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带着点为难又愿意帮忙的神情：
“婆婆，我年纪轻，学艺不精，只能说是试试看。
要是看不好，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你能去看看，老婆子我就感激不尽了！”
何秀兰见她答应，喜出望外，连忙拉着她就往家走。
何秀兰家住在县城东边一片相对安静的居民区，走到一栋灰扑扑的筒子楼前，上了三楼。
何秀兰掏出钥匙打开一扇漆成深绿色的木门。
一进门，顾柔就微微挑了挑眉。
这房子，在这个年代可算是相当宽敞了。
标准的三室一厅格局，虽然家具都是老式的，木沙发、靠背椅，但摆放得整齐，地面是难得的水泥地，扫得干干净净。
窗户上挂着浅色的布窗帘，采光很好，屋里显得亮堂。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久病之人房间里特有的药味，但并不难闻。
最关键是面积。
这年头，城里普通工人家庭，一家几口挤在十几二十平的屋子里是常态，能住上三室一厅，这何秀兰家，要么是人口简单，要么就是……有点家底。
顾柔心里有了数。
“快进来，姑娘，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何秀兰热情地招呼她，又朝里屋喊了一声：
“老头子，来客人了，就是上回救了我的那个小姑娘！”
“哎……哎……”里屋传来一个有些虚弱沙哑的男声。
何秀兰一边给顾柔倒水，用的是印着红双喜字的白瓷缸子，一边念叨：
“你先坐，喝口水，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了婆婆，我不饿也不渴。”顾柔拦住她，态度坚决，
“先看病人要紧。”
何秀兰见她这样，更是高看一眼，这姑娘，不拿乔，不贪嘴，是个好姑娘。
她连忙引着顾柔进了里屋。
里屋的光线稍暗一些，窗户开了一半通风。
靠墙放着一张宽大的木床，床上半靠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盖着薄被，正是何秀兰的老伴赵德山。
赵德山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却还带着一丝属于老一辈人的、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倔强。
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依稀能看出腿部的位置有些空瘪。
“赵爷爷您好，我叫顾柔。”顾柔走上前，语气平和地打招呼。
赵德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似乎有些意外于她的年轻，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姑娘，你快给看看，他这腿，还有那腰……”何秀兰在一旁焦急地说。
顾柔点点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赵爷爷，我先给您把把脉。”
赵德山看到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本身是不愿意的，他的这个毛病，在县医院都弄不好，一个小姑娘能看出什么来？
更何况是医治好？
不过看到老伴那担忧的神情，最终，赵德山还是没说话。
顾柔的手指搭上赵德干瘦、皮肤松弛的手腕，触感微凉。
顾柔凝神静气，仔细感受着指下的脉搏。
脉象沉涩，如轻刀刮竹，往来艰难，这是典型的血瘀之象，而且瘀阻得很厉害。
把完脉，她又轻声说：“爷爷，我看看您的腿，可以吗？”
赵德没说话，只是微微掀开了被子。
露出的一双腿，尤其是左腿，明显比右腿要肿胀一些，皮肤颜色也有些异样，透着些暗沉发绀的色泽，皮肤摸上去，触感发凉。
顾柔用手指在肿胀的小腿上轻轻按了一下，一个清晰的指坑凹陷下去，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弹。
她心里微微一沉。
“爷爷，您这腿，是不是经常觉得沉、胀、疼？尤其是走路或者站久了之后？
晚上或者天冷的时候更严重？
而且，主要是左边这条腿不舒服，对吧？”顾柔一边检查，一边询问。
赵德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是……左边厉害，又沉又疼，像灌了铅，有时候还抽筋。”
“是不是偶尔还会觉得胸口发闷，有点喘不上气？”顾柔又问。
这下，连旁边的何秀兰都惊住了：
“对对对！是有时候会喘！姑娘，你这都没怎么看，怎么就知道了？”
顾柔心里基本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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