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粒还停在半空，三截断线似的落在地上。姜小葵没回头，肩上的锅铲已经压得左臂发麻。
她往前走了一步，脚踩碎了其中一粒。
“绕后。”她说，“从东边进。”
没人动。云台剑宗的弟子握着剑柄，玄音谷玉笛手低头看笛子上的裂纹，药王谷老头蹲在伤员旁边，手里的丹瓶还没盖上。
北岭矿盟大汉咳了一声：“通风口太小，人得缩着爬。”
“那就缩着。”姜小葵把盐罐挂在腰上，锅铲在地上划出一道线，“你们听好，矿盟负责炸开入口，巡渊队两个探路，符修布隔音阵，别让里面听见动静。”
镇狱司那人站在巨石阴影里，终于开口：“你确定里面是主阵？”
“毒雾只在破门时起。”姜小葵盯着他，“他们知道我会用火系食箓。说明有人看过我出手。”
“不止一次。”镇狱司那人补充，“黑光能吞符箓，是‘反噬阵’的一种。布置这种阵，至少要三个月。”
姜小葵冷笑：“那他们白忙了。”
她转身面向地图，铲尖点在东侧崖壁：“既然知道我怎么打，我就偏不按他们的剧本走。”
符修队长皱眉：“可我们一直靠你的食箓补状态……现在改打法，配合会乱。”
“那就换个方式补。”姜小葵掏出锅铲，在空中轻轻一抖，“我做饭三百六十种，爆炒是火攻，清蒸是慢活，焖炖能养人——今天我不破阵，我熬人。”
话落，她铲子往地上一拍。
一道淡黄符光闪过，像热气升腾，瞬间消失。
周围几人呼吸一滞。云台剑宗弟子猛地抬头：“刚才……我腿不酸了？”
“‘焖骨香箓’。”姜小葵收了铲子，“不显山不露水，但能撑三个时辰。以后别指望我画大火球开路，咱们这次悄悄进，慢慢烧。”
北岭矿盟大汉咧嘴笑了：“我喜欢这路子，比炸山有意思。”
“炸还是要炸。”姜小葵看向他，“但得听我口令。炸一下，停两下，制造山体自然松动的假象。别惊动里面的人。”
大汉点头，转身招呼手下搬炸药。
姜小葵又看向巡渊队：“谁去通风口？”
两名年轻弟子站出来。
“里面可能有禁制。”她说，“进去后贴墙走，别碰任何东西。听到咒语就记调子，看到光就数次数。三十丈内必须传消息出来，用三短一长敲岩壁。”
两人应声，开始脱外袍。
药王谷老头这时走过来，塞给她一瓶丹药：“新配的解毒丸，含着能抗蚀灵瘴。你……”他顿了顿，“少动手。”
姜小葵接过，直接塞嘴里一颗：“我不动手，谁动手？”
老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帐篷。
姜小葵抬头看天。太阳快落山了，山影压下来，石庙那边静得不像话。
她知道，对面也在等。
等她再冲一次正门。
“装样子的时间到了。”她说。
命令很快传下去。前线各派原地驻守，旗不倒，灯不灭，符修重新布结界，玄音谷吹起低音律，模拟日常巡防节奏。
与此同时，突击小队开始移动。
姜小葵带头，五人小组贴着山脚前行。北岭矿盟四人扛着炸药箱，巡渊队两人背绳索，符修背着一卷特制符纸。
走到离通风口五十步，姜小葵抬手停下。
她蹲下，抓了把土搓了搓，又撒出去。
土粒随风飘向崖壁。
“风往里吹。”她说，“说明出口连着大空间。”
符修立刻展开符纸，指尖抹血，画了道隐踪符贴在胸口。
北岭矿盟大汉摸出一个小铁锤，在岩壁上轻敲三下。
咚、咚、咚。
声音沉闷。
“空的。”他咧嘴，“后面至少十丈深。”
“炸药放这里。”姜小葵指了个位置，“开口朝上，别对着通道。我要他们以为是山体滑坡。”
大汉照做，埋好雷管，拉出引线。
“等我信号。”姜小葵说。
她带着巡渊队两人爬到通风口前。洞口只有碗口大，边缘粗糙，像是被什么东西硬抠出来的。
她伸手探进去。
凉风扑掌。
“温度比外面低。”她说，“空气流通不错，说明不是死路。”
巡渊队弟子递上一根细藤条，一头绑着小铃铛。
姜小葵把藤条送进去，一寸寸往下放。
铃铛响了三次，就没声了。
“通道倾斜向下。”她说，“中间没有堵。”
她收回藤条，铃铛上沾了点灰。
“可以进。”
两名巡渊队弟子立刻趴下，一个先进，另一个紧跟着。
刚钻进去一半，前面那人突然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姜小葵凑近洞口。
里面传来声音。
不是咒语。
是笑声。
低低的，一声接一声，像有人在笑，又像在哭。
“嘿嘿……她来了……锅铲女来了……”
姜小葵眼神一冷。
里面的人，知道她来了。
但她没退。
她反而笑了。
“听见了吗？”她回头对符修说，“他们在怕。”
符修点头，立刻把一张隔音符贴在洞口周围。
姜小葵站起身，走到炸药旁。
“准备好了？”她问北岭矿盟大汉。
“随时能炸。”
“不急。”她看向洞口，“等里面那两个人传消息出来。”
她蹲在洞边，耳朵贴着岩壁。
笑声还在继续。
“嘿嘿……她不信自己……她流血了……她撑不了多久……”
姜小葵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洞里：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岩壁震动了一下。
不是炸药。
是里面的笑声，停了。
三秒后，又响起，但变了调。
“……你说啥？”
姜小葵没再说话。
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锅铲挂在腰上，盐罐晃了晃。
“等信号。”她说，“然后炸。”
她站在洞口侧面，手搭在铲柄上。
风吹过来，带着山里的土味和一点铁锈。
她眯起眼。
里面的人以为她只会强攻。
以为她只会用火。
以为她受伤就会退。
但他们忘了。
她是从青岩村端着破锅铲杀出来的。
她做饭，真的不止一种口味。
洞里突然传来三短一长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
姜小葵抬手。
北岭矿盟大汉按下引爆器。
轰！
岩层炸开一道口子，碎石滚落，尘土飞扬。
但爆炸声刚起，姜小葵就冲到了洞口。
她单膝跪地，锅铲往地上一插。
一道透明符光从铲尖扩散，罩住整个通风口。
“进去！”她喊。
两名巡渊队弟子已从里面退出，新一批精锐迅速钻入。
姜小葵最后一个进。
她弯腰钻进洞口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镇狱司那人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
“你真要亲自下？”他问。
姜小葵没回头。
“你不信我能活着出来？”
她膝盖擦过岩石，整个人滑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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