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的询问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我被秘密攫住的神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我……我没事！”我猛地拔高声音回答，音调因为极致的紧张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尖利，“只是……想喝点水，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我甚至能想象出门外李铭微微蹙眉的样子。
“需要我进来帮忙清理吗？”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职业性的关切。
“不用！”我几乎是立刻拒绝，语气急迫得近乎失态，“已经处理好了！我……我准备休息了！”
必须立刻结束对话！必须在他起疑心之前，处理好眼前的一切！
门外沉默了几秒。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煎熬着我的神经。
“好的，那您早点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最终，李铭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他脚步声略微远去的声响。
我僵在原地，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声息，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虚脱感瞬间袭来。
不能再看了！
恐惧和后怕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我刚才做了什么？我竟然真的窥探了他的秘密！那些关于林可欣的监控，关于我身体系统的深度评估……每一条信息都像一块沉重的烙铁，烫在我的良知上。
我手忙脚乱地移动鼠标，想要关闭文件夹，弹出U盘。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鼠标的瞬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屏幕上另一个文件夹的名字死死抓住——
那个文件夹的命名，不是日期，也不是项目名称，而是一个冰冷的代号：
【起源 - 容器计划 - 绝密】
“容器计划”！
这四个字像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我的脑海，与谢婉清的名字，与谢予琛那句“我妈用命换了系统”的痛苦低语，瞬间串联起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濒临破碎的频率疯狂鼓噪。
这里面……会不会就有关于谢婉清献祭的真相？关于系统最黑暗的起源？关于……谢予琛内心深处最无法愈合的伤疤？
关掉它！立刻关掉！理智在脑海里发出尖锐的警报。
可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那个代号像一个拥有魔力的漩涡，散发着致命的好奇与一种近乎自虐般的、想要知晓全部真相的渴望。
了解他，就必须了解他痛苦的根源。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驱使着我的行动。
鼠标指针，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志，颤抖着，移向了那个名为【起源】的文件夹。
双击。
里面出现的，不是文档，而是一段加密的视频文件，文件名是一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字母组合，透着一股冰冷的、非人化的气息。
需要密码。
我尝试了几个我能想到的、可能与谢予琛相关的数字——他的生日，谢氏集团成立的年份，甚至……他母亲谢婉清的忌日。
错误。错误。全部错误。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强制拔出U盘的时候，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
我犹豫着，在密码输入框里，缓慢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了我的名字拼音——
**J-I-A-N-G-S-h-I-A-N**
回车。
屏幕闪烁了一下。
密码……正确？！
巨大的惊愕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他竟然用我的名字，作为这绝密文件的密码？！这代表了什么？是某种讽刺？是提醒自己复仇的目标？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扭曲的寄托？
没有时间细想，视频文件已经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先是剧烈的晃动和雪花，随即稳定下来。场景是一个充满冰冷科技感的实验室，与谢予琛带我去的那个有心脏标本的地方很像，但看起来更早，设备也更显陈旧。
镜头对准了一个被束缚在特殊座椅上的年轻女人。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那双眼睛……那双与谢予琛极为相似的、深邃的眼眸，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绝望与决绝的光芒。
是谢婉清！比照片上更年轻，更……鲜活，尽管被禁锢着。
一个冰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在画面外响起：“**容器编号000，谢婉清，最终确认，你是否自愿为‘系统起源计划’献祭全部生命能量与灵魂印记，以换取指定个体——谢予琛的生存权限？**”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画面里的谢婉清，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镜头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此刻正在窥视这一切的我。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心碎的温柔：
“我自愿。”她顿了顿，眼中滚下大颗大颗的泪珠，声音却异常坚定，“告诉我的阿琛……妈妈爱他。永远。”
下一秒，刺目的白光充斥了整个屏幕！伴随着一阵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的嗡鸣！画面剧烈扭曲，最终化为一片黑暗。
视频……结束了。
我僵在电脑前，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谢婉清那句“妈妈爱他”和那毁灭性的白光，在脑海里反复冲撞、回荡。
原来……这就是“容器计划”。
原来……系统的启动，伴随着如此惨烈彻底的献祭。
原来……谢予琛每一次使用系统，每一次感受到那份力量，背后都是他母亲被剥夺、被囚禁的灵魂……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
这声音如此细微，在此刻万籁俱寂的病房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我猛地从巨大的震惊和悲恸中惊醒，骇然转头！
病房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
谢予琛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夜露寒气。他似乎没料到门被反锁，眉心微蹙，正将钥匙收回。
他的目光，先是略带疑惑地扫过反锁的门钮，然后，自然而然地抬起，越过房间，落在了……
落在了僵在电脑前的我身上。
落在了我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
落在了……电脑屏幕上，那尚未关闭的、显示着【起源 - 容器计划 - 绝密】文件夹的界面。
以及，那已经播放完毕、只剩下黑色屏保的、罪恶的视频播放窗口。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脸上的那丝疑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冻般的死寂。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骤然被卷入北极风暴的中心，所有的光、所有的温度都在一瞬间被抽干、冻结，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胆寒的黑暗与……毁灭性的风暴。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冰冷：
“姜、时、安。”
“你，在看什么。”
（第六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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