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开业前两天，流言如期而至。
几个生面孔在绯云阁附近的茶摊、脂粉铺子“闲聊”起来。
“听说了吗？那绯云阁的东西，啧啧，可不敢买！”
“怎么讲？”
“一个乡野村妇做的贴身物件儿，能干净？
晦气重着呢，穿久了怕是要损及自身福气，连累夫家。”
“岂止啊？我有个远房表亲在染坊，说看见他们收的料子，灰扑扑的，像是从…从那种脏地方流出来的旧货翻新。
那染料，刺鼻得很，贴身穿着，怕是要烂皮生疮。”
“款式也妖里妖气的，听说是仿着勾栏里的样式改的，正经人家的夫人小姐穿了，成何体统？”
“价钱还昂贵，一个村妇捣鼓的东西，也配？”
“真的假的？怪不得能想出那种东西，正经人家的女子，哪会琢磨这些？”
“老天爷啊，那可不敢碰！知府夫人她们也要去？可别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些流言蜚语，带着恶意的揣测和低俗的暗示，肆意蔓延。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低语，但经过口耳相传，添油加醋，很快就变得面目全非。
“伤风败俗”、“来历不明”、“邪术催生”、“蛊毒晦气”……
一个个耸人听闻的标签被强行贴在了绯云阁和苏寻衣身上。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到了即将前往绯云阁量体的贵妇们耳中。
王婉婉担忧的看向苏寻衣，就连凌兰芝也是如此。
萧婳会心一笑：“放心吧，寻衣早有准备，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苏寻衣点点头默认。
这些贵妇虽然大多受过良好女戒，不至于轻信，但听着那些污秽不堪的揣测，心中难免膈应。
对即将到来的开业和量体，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疑虑和犹豫。
茶馆雅间。
“苏夫人。”张夫人性子最是耿直，直接派人来问。
“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怎么回事？听着怪膈应人的。
咱们去你那铺子，不会真沾上什么不干净吧？”
陈夫人虽未直接询问，但府衙后宅也隐约听到了风声，她身边的嬷嬷也委婉地提醒了几句。
苏寻衣开门见山：“诸位夫人，外间污秽之言，想必已污了诸位的清听。
寻衣今日来，并非为自己辩解，而是想请诸位夫人明日移步绯云阁，亲眼一观。”
马夫人微讶：“哦？看什么？”
“看‘洁净’，看‘正道’。”苏寻衣目光清澈，语气坚定。
“流言道我铺子不净，用邪术，我便请夫人看看，绯云阁的‘净’，是何等模样？”
苏寻衣顿了顿：“诸位夫人都是见过世面，明事理的人。
是污是净，是正是邪，夫人们亲眼所见，自然分明。
寻衣不敢强求夫人们信任，只求一个‘眼见为实’的机会。
若夫人们看过，仍觉不妥，寻衣绝不敢再烦扰夫人分毫，绯云阁即刻关门，永不踏足此地。”
陈夫人凝视着苏寻衣，与流言中描述的“来历不正”、“心思邪祟”相去甚远。
她虽听她相公说苏寻衣的事，但毕竟之前也只是见了一面。
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也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明日，本夫人便去瞧瞧你这‘邪性’的铺子。”
苏寻衣深深一福：“谢夫人明鉴。
明日辰时三刻，寻衣在绯云阁恭候夫人，以及其他几位夫人。”她特意加重了“其他几位夫人”的语气。
陈夫人了然，这是希望她出面邀约张夫人等人一同前往。
她微微颔首：“知道了。”
傍晚，苏寻衣把司言轩司言锦叫到了玫瑰地里，为明日澄清做准备。
翌日，辰时三刻。
绯云阁尚未正式开业，紧闭的大门却为几位贵妇悄然开启。
马车停在绯云阁门前，尚未下车，一股馥郁到令人心醉的浓香便已穿透车帘，丝丝缕缕地钻入鼻端。
这香气清甜却又丝毫不腻，是她们从未闻过的奇香。
“这是什么香？如此特别！”张夫人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
只见绯云阁的雕花木门已然敞开，门口两侧，竟各自摆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青花缠枝莲大瓷瓶，瓶中插着的花枝，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花，五颜六色。
花朵硕大，层层叠叠的花瓣饱满，有深红、粉红以及纯净无瑕的月白色。
每一朵都足有碗口大小，花瓣边缘微微卷曲，那馥郁甜香，正是源自于此。
“这……这是什么花？！”陈夫人也下了车，震惊地望着那从未见过的奇花异卉。
寻常牡丹芍药已是富贵，可这花，其形其香，都远超她们的认知。
“回诸位夫人。”早已候在门边，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的王婉婉，笑盈盈地屈膝行礼。
“此乃绯云阁特植的‘绯云玫瑰’，取其花色如云霞，浓香醉人之意。
诸位夫人请净手。”她身后的小丫鬟，托着一个精致的黄铜鎏金盘，盘中整齐叠放着雪白柔软的帕子。
王婉婉亲自取过帕子，动作优雅地递到每位夫人面前。
那帕子入手微凉湿润，一股极其清新、淡雅却又与门口巨花同源的玫瑰香气幽幽散发出来。
瞬间涤荡了方才沾染的微尘与车马气息，只留下指尖的清凉与鼻尖的芬芳。
“这是用清晨初绽的绯云玫瑰花露浸透的净手帕，”王婉婉解释道，“寻衣总说，净手净心，方好赏衣。”
这进门的第一道仪式，便已让贵妇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新奇与格调。
净手完毕，她们怀着愈发浓烈的好奇，踏入了绯云阁。
堪堪进门，视觉与嗅觉的双重盛宴再次袭来。
铺子内部的装潢，是地道的古意盎然。
通体用的是温润的木头，榫卯相接，线条流畅。
天花藻井绘着祥云瑞鹤，四壁挂着淡雅的山水花鸟条屏。
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青瓷、玉器、古书，空气中除了玫瑰的馨香，还有淡淡的木香和书卷墨香。
然而，在这片古香古色的空间里，却陈列着绝对“惊世骇俗”的物件——那些专为女子贴身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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