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残骸带来的阴霾还没散干净呢，一封金闪闪的请柬就送到了李白家里。不是玄宗皇帝发的，是高力士写的。话说得恭敬，但意思很明白——贵妃娘娘在兴庆宫沉香亭排练新舞《霓裳羽衣舞》，专门邀请翰林待诏李太白去观赏，还希望他当场作诗助兴。
“宴无好宴。”吴指南捏着请柬撇了撇嘴，“刚干掉一个画皮鬼，这太监就找上门，准没好事。”
裴旻擦着他的剑，语气很平静：“兴庆宫不比麟德殿，那是皇上和贵妃玩乐的地方，守卫更严，规矩更多。这次去，得更小心点。”
阿依娜眼里满是担心：“李大哥，我心里总不踏实。那翡翠耳环的气息，跟宫里牵连太深了。”
李白扫过请柬上华丽的纹路，脑子里却闪过青铜青莲投出的曲江池地图，还有画皮鬼临死前吼的那句“虢国夫人”。他把请柬放在桌上，手指划过冰冷的纸面：“是陷阱，也是机会。高力士想试探咱们，咱们正好也能借机看看，这深宫里头，到底藏着多少妖魔鬼怪。阿依娜，你跟我一起去，你的感应说不定能发现更多东西。”
天快黑了，兴庆宫。
比起大明宫的庄严肃穆，兴庆宫显得更漂亮、更精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太液池水汽渺渺，处处透着皇家的奢华和悠闲。沉香亭临水而建，四面挂着轻纱，晚风一吹，纱幔飘动，跟做梦似的。
亭子里灯火通明，玄宗皇帝李隆基歪在软榻上，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眼神却不时瞟向亭子中央那道绝美的身影。两边坐着几个得宠的亲王、公主，还有李林甫、高力士这些大官。气氛看着轻松热闹，但空气里绷着一股劲儿，好像每句玩笑话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
李白和阿依娜跟着太监入席，位置不算靠前，但正好能把亭子里的情形看个清楚。阿依娜今天换了身合宫规的裙子，收起了山野气，看着清丽脱俗，但她微微皱起的眉头，说明她正使劲儿感应着周围。
高力士站在玄宗身边，低眉顺眼像个木头人，但李白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一直绕着自己。
丝竹乐声渐渐响起，清脆悠扬。
忽然，乐声一转，变得空灵缥缈，好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跟着这奇特的调子，一群穿着七彩霓裳的舞女像云霞一样涌出来，簇拥着中间那个倾国倾城的身影——杨玉环。
她今天没穿复杂的宫装，而是一身素白的羽衣，裙摆拖地，用金线绣着要飞起来的鸾凤。头发高高盘起，插着步摇，随着她的动作，环佩叮当，和乐声应和着。她脚步轻盈，舞姿舒展，一会儿像柳枝扶风，一会儿像惊鸿掠水，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转身，都带着勾魂摄魄的魅力，真像月宫仙子下凡来了。
《霓裳羽衣舞》！
舞跳到最热烈的时候，乐声也变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复杂，琵琶声像撕裂绸缎，笙箫呜咽，编钟轰鸣，交织成一片让人心神摇曳的华丽乐章。杨贵妃的舞姿也更加奔放热烈，羽衣翻飞，像燃烧的白色火焰，美得惊心动魄。
席上的人都看呆了，玄宗更是目眩神迷，差点要站起来。
可就在这最绚烂、最喧闹的当口，李白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的 「太虚剑心」 一直保持着清醒，像风暴中心的风眼一样平静。他注意到，在乐曲弹到某些特别尖锐或低沉的地方时，杨贵妃那完美无瑕的舞姿，会出现一刹那极其细微、几乎看不出来的僵直！就像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扯了一下，身不由己。
同时，他全力运转的「玄听」之术，听到了那宏大乐声底下，藏着一种极微弱、却像水银一样无孔不入的**次声波**！这声音调子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有种诡异的穿透力，直接钻进人的精神和内脏里，搅得气血翻腾，心神不定，把人心里的痴迷、狂热，甚至……臣服的感觉，都放大了！
这不是普通的曲子！这是混进了极高明**音律蛊术**的邪门歪道！
李白心里猛地一震，目光立刻扫向乐师那边，又看向舞池中央的杨贵妃。是她自己弄的？还是……她也是被控制的？他想起阿依娜之前感觉到的、跟翡翠耳环和骊宫丹房同源的“半死不活”的气息，难道这蛊术，也跟太阴阁、跟虢国夫人有关？
他悄悄看向旁边的阿依娜，只见她脸色有点发白，手指紧紧抓着衣角，用微不可察的动作朝李白点了点头， 确实她也感觉到了那股诡异的精神侵蚀力量。
就在这时，乐声冲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像银河倒灌，万马奔腾！那股隐藏的次声波也猛地加强，像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防上！
席间几个意志稍弱的皇亲国戚，眼神已经变得迷离狂热，死死盯着跳舞的贵妃，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连玄宗皇帝，呼吸也明显粗重了，眼里的痴迷都快溢出来了。
高力士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不能再等了！
也就在这当口，玄宗好像从迷醉中稍微回过了点神，带着几分炫耀和期待看向李白：“李爱卿，看了这神仙一样的舞，可有作诗的兴致啊？”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李白身上。
李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站起身朗声道：“陛下，娘娘舞姿超凡脱俗，真如天人一般。臣不才，愿献上《清平调》三首，记下这盛况！”
“好！快念来听听！”玄宗拍着手笑道。
李白走到席前，目光清澈，直视着那舞动不休的绝代佳人。他没有立刻念诗，而是把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让「诗剑合一」的意念和「太虚剑心」 的洞察力完美融合，还把刚领悟的、带着净化之意的 「霓裳破蛊」剑招精髓，融进了即将出口的诗句里！
他开口，声音清越，却有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入人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诗句出口，不是简单的字词！每个字音，都像被注入了精纯的剑意和浩然正气，化作一道道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净化音波，以李白为中心，朝着那弥漫全场的诡异次声波冲撞过去！
这不是用内力硬碰硬，是更精妙、更高层面的道韵对抗！是用诗文中纯粹的美丽意境和凛然正气，去抵消、去瓦解那充满诱惑和控制的邪门音律！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二句念出，净化音波威力更猛！像清澈的溪流汇入浑浊的江河，开始冲刷那无形的侵蚀。席间那几个眼神迷离的皇亲，浑身一抖，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茫然地左右张望。
乐师里，几个弹奏关键乐器的乐工，脸色微微一变，手指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乐声出现了一丝几乎听不出来的紊乱。
杨贵妃的舞姿，在净化音波的拂过下，那细微的僵直感似乎减弱了一点。她流转的眼波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的复杂神色，像是痛苦，又像是……一丝微弱的感激？
高力士猛地抬头看李白，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杀意！他拢在袖子里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玄宗却完全没察觉这底下的暗流汹涌，只觉得李白这诗写得清丽脱俗，特别应景，听得眉开眼笑：“妙！妙极了！接着念！”
李白心无旁骛，朗声念出最后一首，把「霓裳破蛊」的净化之意也催发到了极致：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最后一句落下，那磅礴而纯净的诗意音波轰然扩散，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净化力量，瞬间把场子里残余的诡异次声波扫得干干净净！
“嗡……”
那隐藏的蛊术力场，像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一声无形的哀鸣，一下子散掉了！
乐声还在继续，却没了那份摄人心魄的邪异力量，变回了乐曲本来的华美。杨贵妃的舞姿也更加自然流畅，那丝被操控的滞涩感彻底消失，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舞姿里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灵动和绝艳。
一曲终了，全场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夸赞！
“好诗！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
“李翰林真是天上的神仙啊！”
玄宗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亲自倒了一杯酒，让高力士赐给李白。
高力士端着金杯，一步步走到李白面前，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眼底却冰冷刺骨：“李翰林，陛下赐酒。”
李白坦然接过，一口喝干：“谢陛下，谢娘娘。”
就在他躬身谢恩，和高力士错身而过的瞬间，杨贵妃在宫女的簇拥下正要退场。经过李白身边时，她脚步似乎微微一顿，长袖像不经意地一拂。
一个微凉坚硬的小东西，悄无声息地滑进了李白宽大的袖子里。
同时，一道细得像蚊子叫、却异常清晰的传音，直接钻进李白耳朵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急切：“小心丹药……龙气有问题……”
李白心中剧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再次躬身。
贵妃的仪仗走远了，留下一地香气。李白感觉到，袖子里那东西，是枚玉扣，摸起来温润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凉。
趁着没人注意，他指尖微动，感受着那玉扣的质地和里面蕴含的微弱能量——这感觉，居然和第二卷里，那具徐福棺材的碎片，像得出奇！
霓裳曲终，暗斗暂时停了。但李白知道，他得到的，不只是皇帝的赏识和一首传世的好诗，还有贵妃冒险传出的警告，以及这枚可能指向“蓬莱”和徐福终极秘密的——玉扣。
兴庆宫的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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