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足以让哥谭的混乱发酵成一场全城的狂欢，也足以让堪萨斯的宁静，变成一个用谎言精心编织的、温暖的牢笼。
莱克斯集团总部大厦的顶层，与其说是一个办公室，不如说是一座俯瞰众生的神殿。巨大的落地窗外，大都会的璀璨灯火如同一片倒悬的星海，繁华，却冰冷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莱克斯·卢瑟站在窗前，背对着房间，他穿着一件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光可鉴人的头顶反射着天花板上无影灯投下的、柔和而毫无温度的光。他没有转身，只是透过玻璃的反光，审视着那个坐在房间中央的女人。
靡思坐在那张极简风格的白色真皮沙发上，姿态从容得仿佛是在自己家的客厅。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衣裙，那是在斯莫维尔小镇的商店里买的，与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水，从她坐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那杯水，她一口未动。
打破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的，是一串代码。
靡思的邀请，并非通过任何常规的通讯渠道。而是在三天前，通过一个复杂的算法，悄无声息地植入进了莱克斯集团内部防火墙的最底层。那是一行极其优雅的二进制代码，翻译过来只有一句话：“你渴望的‘肥肉’，我有。想吃，就来取。”
这是一个不可能被追踪的、极其傲慢的挑衅。
“你很大胆。”卢瑟终于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像手术刀划过玻璃，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冷漠，“或者说，很愚蠢。敢用这种方式联系我的人，通常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靡思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带着几分玩味。
“如果我死了，卢瑟先生，你会损失一个……了解你所有秘密的机会。”
卢瑟缓缓转过身，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像鹰一样锐利，他一步步地走向她，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最终停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秘密？”他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没有秘密。只有‘已知’和‘即将被知晓’。”
“是吗？”靡思抬起眼，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那么，一个成员遍布全球，拥有远超这个时代科技，并且以‘清除不稳定因素’为己任的神秘组织……这个，属于‘已知’，还是‘即将被知晓’？”
卢瑟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却骤然又降了几分。他知道，她说的不是谎言。那个组织，正是他耗费了无数资源，却始终只能窥其冰山一角的终极目标。
“你说的‘肥肉’，就是这个组织的资料？”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兴趣。
“是，也不是。”靡思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有的，不仅仅是资料。我有的，是进入那块‘肥肉’内部的……钥匙。”
“钥匙？”卢瑟的眉毛微微挑起，这个词显然触动了他。他没有追问这把“钥匙”具体是什么，而是换了一个角度，用一种审视商品般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听起来很诱人。”他承认道，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兴奋，只有绝对的理智和算计，“那么，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力？还是……庇护？”
他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她的处境。一个掌握着惊天秘密，却被组织追杀的叛逃者。她所求的，无非是这些世俗的东西。
然而，靡思的回答，却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什么都不要。”她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用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只要你，帮我解决掉他们放在我脑子里的东西。”
卢瑟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瞳孔，看清她大脑深处的每一个想法。
“你脑子里的东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探寻意味，“芯片？纳米机器人？还是某种……精神印记？”
“你可以认为是……一个保险。”靡思的回答依旧模糊，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一个能让他们随时找到我，并且……‘清除’我的保险。它很精密，精密到这个星球上，或许只有莱克斯·卢瑟先生您，有能力在不损伤‘大脑’本身的前提下，将它取出来。”
这句恭维话说得恰到好处，既满足了卢瑟的自负，又点明了问题的关键。
卢瑟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沙发旁的单人椅上坐了下来，双手指尖交叉，抵在下巴处，陷入了沉思。这是一个极具风险的交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将有机会接触到那个神秘组织的顶尖科技，这对他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但如果这是一个陷阱……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那个组织派来，测试我，或者引诱我上钩的棋子？”他提出了最核心的疑问。
“很简单。”靡思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决绝，“因为那份‘保险’，是有时限的。从我与组织‘失联’的那一刻起，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现在，距离我被‘物理清除’，大概还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
她将自己的生死，当成了一场谈判的终极筹码，平静地摆在了桌面上。
“所以，卢瑟先生，”她向前微倾身体，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在无影灯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什么都不做，两天后，你将永远失去得到那把‘钥匙’的机会。二，帮我，或者说，帮你自己。赌一把，看看我们两个，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莱克斯·卢瑟看着她，看了很久。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高速运算般的光芒。他在评估，在权衡，在计算每一种可能性带来的风险与收益。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最终，他站了起来。
他没有对靡思说任何话，而是按下了手腕上通讯器的一个按钮。
“准备‘赫尔墨斯’一号扫描仪。”他的声音，通过内置的通讯系统，传遍了整个实验室，“最高精度，进行一次全脑神经元结构与非生物体侵入扫描。目标……我们的客人。”
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的情感。
靡思嘴角的笑意，终于加深了。她知道，她赌赢了。
实验室的地面无声地裂开，一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银白色的环形扫描仪器缓缓升起。冰冷的机械臂伸展过来，发出轻微的运转声。
“请吧。”卢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里听不出是邀请，还是命令，“在你成为我的‘盟友’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下，你的‘诚意’，究竟有多少分量。”
靡思没有丝毫犹豫。她站起身，从容地走向那个冰冷的仪器，就像走向一张舒适的床。她脱掉鞋子，平静地躺了上去。
当透明的固定装置缓缓落下，将她的头部和四肢轻轻固定住时，她最后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她的眼神平静如水，仿佛即将要接受的，不是一场足以决定生死的、凶险未卜的大脑手术，而仅仅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体检。
卢瑟与她对视着，那双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欣赏、好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期待”的情绪。
随着仪器的启动，幽蓝色的光芒将靡思的身影完全笼罩。
在这座位于云端之上的冰冷神殿里，一场与魔鬼的交易，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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