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网络世界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林婉儿的紧急记者会，选在了流量最高的中午十二点，所有镜头都对准了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她穿着一身素白长裙，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眼眶红肿，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她对着镜头，泪水滚滚而下，“星姐，我们曾是最好的姐妹，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光。程总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她身后的巨大屏幕上，一张伪造的微信聊天截图被无限放大。
发送人头像是苏晚星的卡通自画像，内容触目惊心：“程总答应我，只要你倒了，天誉的资源就全是我的。”林婉儿的哭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引爆。
一部分是林婉儿死忠粉的心疼和对苏晚星的咒骂，但另一部分理性的声音开始动摇。
“虽然程昱是个人渣，但苏晚星这手是不是有点狠了？为了资源把昔日姐妹往死里逼？”“无风不起浪，聊天记录都出来了，这算是实锤了吧？”“复仇爽则爽矣，但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是不是有点过了？”舆论的风向，在林婉儿精湛的演技下，出现了微妙的偏转。
苏晚星的公寓里，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林婉儿的表演，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悄然浮现：【目标人物林婉儿，心率128，呼吸频率异常，肾上腺素水平急剧升高。
检测到解离症状前兆——她正在表演真实的痛苦。】真实的痛苦？
苏晚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没有理会公关团队催促回应的电话，而是对身旁的小鹿轻声说：“把林婉儿的成名作《月下蝶》原始母带调出来。”小鹿一愣，但还是立刻照办。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出现了林婉儿二十岁时那张清纯无辜的脸。
那是她封神的一场戏，饰演一位被背叛的舞女，在月下独舞，最终心碎落泪。
这一哭，让她拿下了人生中第一个影后桂冠，被誉为“仙女落泪”。
苏晚星按下了逐帧播放键。
画面以极慢的速度流动，她像一个最严苛的解剖师，分析着林婉儿的每一个微表情。
“看，”她指着屏幕，“右眼，她的泪总是先从右眼滑落，因为那边的机位是主角特写机位，效果最好。”“第三秒，注意她的呼吸，会有一个极其轻微的停顿，然后转为浅促的颤抖，这是引发观众怜惜的最佳节奏。”“还有她的手，左手会下意识地抚向心口，不是捂住，是轻抚，仿佛那里有一只受惊的蝴蝶。”苏晚星闭上眼睛，将这些细节在脑海中反复演练，像是在记忆一段复杂的代码。
她一遍遍地模仿，甚至让陆野拿起手机，录下她练习的画面，然后对比，修正，直到分毫不差。
“她不是在演伤心，”苏晚星对着录像中的自己，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她是在演‘被爱’。她表演的不是痛苦本身，而是她想象中，一个会因为痛苦而获得全世界怜爱和关注的完美形象。”当晚八点，在全网都在等待苏晚星的回应时，她的个人直播间悄然开启。
没有预告，没有标题，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经典复刻夜”。
镜头里，苏晚星卸掉了所有妆容，一张素净到极致的脸出现在千万网友面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背景音乐缓缓响起，正是《月下蝶》那首哀婉的主题曲。
弹幕还在疯狂刷屏，询问，质疑，谩骂。
就在这时，苏晚星动了。
她抬起眼，望向镜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水光一点点氤氲开来。
一滴泪，精准地从她的右眼角滑落，划过脸颊，带着破碎的美感。
她的呼吸，在第三秒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轻颤。
她的左手，如一片羽毛般，无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指尖的颤抖，连幅度都和当年屏幕上的林婉儿如出一辙。
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句辩解。
她只是在哭。
但所有看过《月下蝶》的人，在这一刻都感觉灵魂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这不是模仿，这是入侵，是复刻，是把另一个人的灵魂和技巧，完美地剥离出来，再穿在自己身上。
直播间的弹幕停滞了一秒，随即以井喷式的状态彻底爆发。
“我头皮发麻了！这他妈是什么神仙演技！”“一模一样！我回去拉片对比了，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一样！”“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这已经不是演技的范畴了，这是在告诉我们，林婉儿的‘伤心’，是可以被复制的。”苏晚星望着镜头，在表演的最后一刻，轻声说了一句让所有人脊背发凉的话：“这段戏，是你手把手教我的。你说，哭，一定要哭得让所有人心疼，这样，他们才不会追究你到底为什么哭。”另一边，林婉儿正坐在奢华的别墅里，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
当苏晚星完美复刻出她引以为傲的哭戏时，她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屏幕碎裂。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剧烈地发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一个比她自己更像“林婉儿”的怪物。
那个她练习了成千上万次，刻进骨子里的“完美受害者”形象，被另一个人轻而易举地夺走，并当着全世界的面，将其拆解得淋漓尽致。
她猛地抓起电话，想要打给谁，却发现通讯录里一片茫然。
程昱倒了，她的靠山没了。
现在，她赖以生存的武器——演技和人设，也被苏晚星用一种堪称残忍的方式，宣告无效。
她只能无力地蜷缩在地毯上，发出野兽般的低声啜泣。
当夜，小鹿的团队效率惊人。
一个名为《一个演员的诞生，还是毁灭？
》的短片在全网病毒式传播。
视频将林婉儿记者会上的“悲情控诉”和苏晚星直播间的“完美复刻”并列剪辑。
一边是声嘶力竭的表演，一边是沉默无声的重现。
视频结尾，画面定格在林婉儿记者会上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一行字幕缓缓浮现：“演技可以学习，真心却学不来。她哭给世界看，而我，只哭给自己听。”老白在内部观察室里，看着暴涨的数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反击，这是镜像审判。苏晚星在林婉儿面前立了一面镜子，让她亲眼看见自己这一生，究竟有多虚假。”心理医生张教授的评估则更为冷静：“这种人格层面的高度还原，会直接触发目标的创伤性记忆。如果持续进行刺激，极有可能导致其防御机制彻底崩溃，出现解离性障碍。”凌晨三点，林婉儿的手机在苏晚星的桌面上疯狂震动。
一条，两条，十条……足足一百三十七条语音消息，像索命的符咒接连不断地涌来。
点开第一条，是林婉儿歇斯底里的怒吼：“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连哭都比我更像她！苏晚星你这个小偷！”接下来的语音，她的声音越来越混乱，语无伦次：“妈妈从来不会为我哭……她说女孩子哭起来最丑了……可是她会抱着你哭……程总说他会像爸爸一样爱我的……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抢走所有人的爱？”声音从愤怒到哀求，最后，变成了孩童般无助的呜咽。
小鹿精准地截取了其中最关键的几段，制作成一个音频彩蛋，悄无声息地附在了那条爆款短片的评论区置顶位。
第二天，“林婉儿深夜语音”毫无悬念地冲上热搜第一。
听完那段混乱又卑微的录音，所有曾经同情过她的网友都感到了生理性的不适和愤怒。
“所以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你毁了真正爱你的人，却哭着向一个不爱你的人乞求爱？”“听吐了，典型的加害者扮演受害者，苏晚星快跑！”苏晚星平静地看着后台指数级增长的支持数据，和林婉儿已经跌破地心的风评，脑海里，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目标人物心理防线出现巨大裂隙，核心记忆保护机制松动——可启动‘记忆唤醒’策略。】她关掉屏幕，走到窗边，看着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轮廓。
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资源，也不是为了复仇程昱。
她轻声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说道：“是时候让她看看，她真正背叛的人，到底是谁了。”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很久很久以前。
她忽然想起，童年时，林婉儿总是在无人的角落，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反复念叨着一句奇怪的话。
那时的她不懂，只当是小孩子的呓语。
可现在，那句混合着恐惧和渴望的童语，与深夜那一百多条语音中的呜咽，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
一个尘封已久的疑问，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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