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子周身翻涌的暴虐气息为之一滞，他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
死死地盯着秦无殇，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
沉默了片刻，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冰冷与审视：
“你……很强。比我在过往无数纪元碎片中看到的、那些试图反抗‘祂’的存在……都要强。”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强大力量本身的认可，
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漠然覆盖。
“但是……”
他话锋一转，毁灭的意味再次升腾，“若你遇到真正的‘祂’……你，依旧没有胜算。
那是超越理解的……终极。”
秦无殇闻言，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
他直视着黑袍男子那双跳动着黑色火焰的眸子，反问道：
“你说的‘祂’……是哪个‘祂’？”
此言一出，黑袍男子周身沸腾的黑雾猛地凝固，他脸上的暴戾和冰冷瞬间僵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困惑。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沙哑地问道，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波动。
秦无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方空间，
投向了无尽遥远的混沌与虚无，声音变得缥缈而深邃：
“纪元之殇，道染之劫……你以为你所看到的‘祂’，便是真正的‘祂’吗？”
“！！！”
黑袍男子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幻，
青黑二气在他体表疯狂明灭交替，显示出他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他混乱意识的最深处，
试图撬动某些被绝对力量封存的、或者说他从未想过去质疑的认知！
他再次抬起头，第一次用真正审视的、而非纯粹敌意的目光，无比认真地看向秦无殇。
然而，这一看，却让他心中骇然更甚。
眼前的黑袍男子，气息缥缈不定。
某一瞬间，他平凡得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凡人，身上感知不到丝毫力量波动；
下一瞬间，他又仿佛彻底融入了周遭天地，化为道则本身，无迹可寻；
再一瞬，他又变得深邃如万古星空，仅仅是注视，就让他的神魂都感到刺痛欲裂！
完全看不透！
这种深不可测，远超他过往的任何认知！
就在黑袍男子心神剧烈震荡之际，秦无殇周身的气息忽然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并非变得更强，而是变得更加……古朴，更加……原始。
在黑袍男子的视野里，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枯寂的混沌虚空。
而秦无殇的身影，正漫步于其间。
他肩上扛着一把看似普通的锄头，步伐悠闲，如同一个准备下地耕作的农人。
而在那片枯寂的虚空深处，隐约可见一株株难以形容其巨大的、散发着朦胧光晕的……树？
那些“树”的枝叶仿佛由星辰构成，根系蔓延不知没入何方，
密密麻麻，闪烁着各异的光芒，寂静而神秘。
紧接着，画面中的秦无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缓缓回过头，对着他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平淡却意味深长的笑容。
“嗡！”
幻象骤然破碎！
黑袍男子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依旧在这片悬浮着无数水珠的空间中，与秦无殇对峙着。
但此刻，他脸上所有的暴戾、狂虐、冰冷尽数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秦无殇，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虽然短暂模糊，但其中蕴含的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境，
却深深烙印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那是一种……超越了纪元生灭、超然于万古轮回之上的……姿态？
过了许久，黑袍男子周身的毁灭气息彻底内敛，他眼中的黑色火焰也变得沉寂下来。
他再次看向秦无殇时，眉宇间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恭敬与……敬畏。
他声音干涩，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你……您既然拥有如此……为何还要留着我？
他指的，自然是他这代表着“腐朽”与“毁灭”的一面。
按照常理，这等存在，挥手间将他这“毒瘤”净化抹除，才是正理。
秦无殇看着他，灰黑色的眼眸中仿佛倒映着万古的变迁，深邃而平静。
“抹除？”
他轻轻摇头，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道韵，“为何要抹除？”
他抬起手，指尖仿佛有无形的流光萦绕，指向这片奇异空间的四面八方，更指向那无垠的虚空。
“万物存在，皆有其意义。阴阳轮转，生死循环，光暗交替，
创造与毁灭……皆是这浩瀚寰宇不可或缺的一环，是大道运行的基石。”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黑袍男子身上，那目光并非看待毒瘤或敌人，
而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古老而独特的造物。
“纯粹的、遵循自然法则的‘毁灭’，是终结，亦是新生的开始。
它涤荡陈旧，清理腐朽，为新的生机腾出空间，是宇宙得以焕新的必要力量。
正如寒冬肃杀万物，却孕育着下一季的蓬勃。”
“而它……”
秦无殇的语气微微一顿，“它所承载的，并非这自然循环中的‘毁灭’。”
“那是被扭曲、被异化、脱离了大道平衡的‘存续’执念所滋生出的‘腐朽’。
它不再服务于循环，而是以吞噬循环、终结一切生机为目标，是大道之癌，是悖逆之疮。”
“但你……则不同。”
秦无殇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袍男子外在的狂虐表象，直视其最核心的本质。
“你所代表的，是那‘腐朽’本源中，被剥离、被排斥出来的，最纯粹、最本初的‘毁灭’本身。”
这也是我留下你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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