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霞关时，江蓠并未休息，立刻下令将取回的水样、矿石碎片以及那半截黑色瓦罐送入苏芷专门用于研究的营帐。
同时，他加强了关内水源的监控，尤其是与黑水河有潜在联系的水井和蓄水池，并派出更多斥候，沿着黑水河上下游扩大搜索，寻找可能的矿洞或北狄遗留的营地痕迹。
四皇子紫艽闻讯而来，表示关切，并再次提出可以让随行御医协助。
江蓠以情况未明，恐有未知风险为由婉拒，紫艽也没有坚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芷的药帐，方才离去。
帐内，她已换下沾染了尘污的外袍，穿着一身利落的深色便装，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桌案上，摆放着各类简陋却功能明确的器皿。
大小不一的瓷碗、研钵、过滤用的细麻布、小炭炉、以及她精心收集和制作的各类试剂。
她没有急于分析水样，而是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几块暗褐色的矿石碎片上。
直觉告诉她，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矿石入手冰凉，质地不算坚硬，用小刀能轻易刮下粉末。
苏芷取了一小块，放在炭火上灼烧。
矿石并未猛烈燃烧，而是散发出更为浓烈的刺鼻硫磺气味，并伴有少量黑烟。
冷却后，矿石颜色变得更深，质地也更脆。
“含有硫化物……”苏芷自语。
她将另一部分矿石碎片研磨成细粉，分别用清水和少量醋浸泡。
而用醋浸泡的溶液，则反应更为剧烈，产生细微气泡。
“酸性矿物，可能含有金属成分……”苏芷蹙眉。
这个时代的检测手段有限，她无法精确分析其具体成分，但结合其外观、气味和这些初步反应，她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推测。
这很可能是一种富含硫和某种或某几种金属的矿石，在自然状态下相对稳定，但若经过某种处理，便可能释放出具有腐蚀性和毒性的物质。
她想起那半截黑色瓦罐。
罐壁内侧附着着厚厚的、与矿石颜色相近的残留物，质地更为细腻。
她小心地刮下一些，进行同样的测试，发现其酸性反应比原矿石更强。
“他们不是在简单采集矿石……”
苏芷的目光变得锐利，“他们是在…
这瓦罐，可能就是他们用来浸泡或反应这些矿石的容器。
黑水河的污染，很可能是他们仓促撤离时，倾倒废弃药液或破碎容器导致的。”
苏芷想起黑袍人的蚀灵毒，蚀灵毒的核心是生物碱毒素，但其展现出的强烈腐蚀性，是否就与眼前这种酸性矿物有关？
或者说，这只是他们毒术体系中的另一种武器？
她将注意力转回水样检测。
就在苏芷凝神思考时，帐外传来江蓠低沉的声音：“苏姑娘，情况如何？”
苏芷起身，掀开帐帘。
江蓠独自站在门外。
“将军。”
苏芷侧身让他进来，指着桌案上的样品和分析记录，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清晰地陈述了一遍。
江蓠听得极其专注，目光随着苏芷的指点，扫过那些器皿和矿石碎片，虽然其中许多原理他并不完全明白，但他信任苏芷的判断。
“所以，他们在此地，秘密炼制这种酸性矿物。”
江蓠总结道，手指轻轻敲击着那块最大的矿石碎片，“目的不明，但绝非善意。黑水河污染，只是意外泄露。”
“目前看来是的。”
苏芷点头，“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可能遗留的矿洞或炼制场所，彻底清除污染源，并评估这种矿物的其他潜在威胁。另外，需提醒下游城镇村落，暂时避免使用黑水河水。”
江蓠颔首：
“我已加派人手搜寻。至于下游警示，会以最快速度发出。”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苏芷，
“此事又劳烦你了。若非你，我们即便发现河水异常，恐怕也难明就里，只能徒增恐慌。”
苏芷微微摇头：
“分内之事。只是线索还是太少，无法确定他们究竟想用这东西做什么。”
“无妨。”
江蓠眼神恢复冷冽，“既然留下了痕迹，就不怕揪不出他们的尾巴。你且继续研究，有任何发现，随时告知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四殿下那边……他对此事颇为关注。
若他问起，可酌情告知部分情况，但关于这矿石的具体特性和你的分析方法，不必细说。”
苏芷明白江蓠的顾虑。紫艽皇子的立场和目的尚不明确，过早暴露所有底牌并非明智之举。
“我明白。”
江蓠点了点头，“夜已深，早些休息，不必急于一时。”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融入夜色。
苏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几块暗褐色的矿石上。
帐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她沉思的面容。
“酸性矿物……炼制……黑袍人……”
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试图在纷乱的思绪中捕捉那一闪而过的灵光。
她有一种预感，解开这个石髓之谜，或许就能离黑袍人和他背后势力的真正目标，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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