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信件伪造，真假难辨
墨苏跟着接应人走进庙门时，戴铎正坐在供桌旁的马扎上，手里捏着盏粗瓷茶碗，茶早已凉透。供桌上摆着一叠澄心堂纸、一块松烟墨，还有枚刻着 “潜龙” 二字的铜印 —— 显然是早有准备，就等他带来联名信的线索。
“顾贞观？” 戴铎抬头，目光扫过墨苏沾血的斗篷，最后落在他怀中鼓囊的衬纸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是该叫你墨苏？”
墨苏的心猛地一沉。戴铎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握紧腰间的断念针，表面却不动声色：“戴总管既知我的底细，何必再用化名试探？”
“试探？” 戴铎冷笑一声，将茶碗重重放在供桌上，“你在醉白池待了三日，与潜龙阁核心幕僚周旋，还得了苏云漪的‘相助’，如今带着一张拓印回来，我若不问清楚，怎知你是不是潜龙阁派来的双面间谍？”
这话像冰锥，扎在墨苏心上。他从怀中摸出拓印衬纸，铺在供桌上：“这是联名信的完整拓印，八爷党计划联合三十六名汉臣，逼康熙立八阿哥为太子，信中还暗指皇上‘年老昏聩’，是谋逆的铁证。至于苏云漪，她父亲被三爷党陷害，与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她帮我，是想借粘杆处的手，让八爷党与三爷党两败俱伤。”
戴铎俯身细看拓印，指尖抚过纸上的字迹，忽然指着 “八爷之贤” 四字：“这字的笔锋，与你父亲墨仲言的‘瘦金体’有七分相似，你没发现？”
墨苏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凑近一看，果然！“贤” 字的竖钩、“之” 字的折角，与父亲留在《楚辞》批注上的笔迹几乎一模一样。“潜龙阁怎么会有父亲的笔迹？” 他失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戴铎的眼神软了些，从袖中摸出一份泛黄的案卷：“你父亲当年，本就是粘杆处的‘执笔者’，负责收集三爷党贪腐的证据。可惜证据还没呈上，就被人陷害，扣上了‘通敌’的罪名 —— 而陷害他的，正是如今潜龙阁的二把手，柳折腰的叔父。”
墨苏接过案卷，指尖抚过父亲的签名，眼泪差点掉下来。原来父亲的冤屈，竟与潜龙阁有关！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戴总管早知道这些，为何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 戴铎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望着远处的竹林，“告诉你，你还会心甘情愿地潜入潜龙阁，为我们拿到联名信的线索吗？粘杆处不需要情绪化的棋子，只需要能完成任务的利刃。”
墨苏的心彻底凉了。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枚被利用的棋子。他看着供桌上的拓印，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 为了父亲的平反，他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敌营，可背后的人，却连真相都不肯告诉他。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戴铎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静，“联名信的底稿还在藏真阁，你必须伪造一份假信，替换掉真迹。潜龙阁的人已经发现底稿被动过，若三日之内找不到‘真信’，他们定会提前行动，将联名信直接呈给康熙，到时候八爷党虽会遭殃，却也会牵连更多无辜的汉臣。”
墨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无论如何，父亲的冤屈要报，八爷党的谋逆也要阻止。他指着供桌上的铜印：“要伪造假信，光有拓印不够。潜龙阁的火漆用了特殊的朱砂，掺了江南的胭脂，颜色比普通火漆更艳；澄心堂纸的暗纹是‘八’字变形，需要用槐花汁浸泡才能显现；最关键的是，信末的页码用的是反体字，必须用镜像的手法刻章才能复刻。”
这些细节，都是苏云漪暗中透露的，如今成了伪造假信的关键。戴铎从供桌下拖出个木盒，打开来 —— 里面有胭脂、槐花汁、镜像刻刀，还有一小罐掺了朱砂的火漆，显然是早有准备。“这些东西，足够你伪造假信了。但记住，要故意留个破绽 —— 比如在‘潜龙’火漆的边缘，刻一道极小的划痕，让潜龙阁以为是‘外行’所为，从而排除你的嫌疑。”
墨苏点点头，开始动手伪造。他先将澄心堂纸用槐花汁浸泡，放在阳光下晾晒 —— 这样处理后，纸上的 “八” 字暗纹会若隐若现，与真信的效果一致。接着，他用镜像刻刀，在铜块上刻出反体的页码，蘸上墨，盖在信纸末尾。最复杂的是火漆 —— 他将朱砂与胭脂按 3:1 的比例混合，加热后倒在铜印上，轻轻一压，“潜龙” 印记便清晰地印在信封上，最后用针尖在印记边缘，刻了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伪造过程中，戴铎一直站在旁边，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放松。墨苏知道，这份信任，早已在谎言和利用中消磨殆尽，如今只剩下任务的绑定。他想起苏云漪的警告 “别相信任何人，包括粘杆处的人”，心里越发不安 —— 戴铎让他留破绽，真的只是为了排除嫌疑，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假信做好了，怎么送回藏真阁？” 墨苏将伪造好的信件放在供桌上，问道。
戴铎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竹管：“这是‘飞鸽传书’的信管，里面有潜龙阁暗线的联络暗号。你将假信塞进竹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后，暗线会在午时三刻，将信放回藏真阁的玉匣中。”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苏云漪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救了，但能不能成功，就看她的运气了 —— 毕竟潜龙阁的牢房，不是那么好闯的。”
墨苏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起苏云漪最后那句 “别回头”，想起她塞给自己的潜龙阁令牌，心里充满了愧疚。若不是为了帮他，苏云漪也不会被柳折腰抓住。“我能不能去救她？” 他问道，语气带着恳求。
“不能。” 戴铎拒绝得干脆，“你的任务是确保假信顺利替换真信，救苏云漪，是其他人的事。记住，你是粘杆处的‘执笔者’，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墨苏握紧拳头，却无力反驳。他知道，在戴铎眼中，任何人的性命，都比不上任务的完成。他接过竹管，将假信小心翼翼地塞进去，又从怀中摸出潜龙阁令牌，放在供桌上：“这是从铁卫阿大身上搜来的，背面刻着‘蒙’字和‘七月十五’，应该是潜龙阁与蒙古部落的联络暗号。”
戴铎拿起令牌，仔细看了看，脸色变得凝重：“七月十五，是蒙古部落的‘那达慕大会’，八爷党定是想借大会的名义，与蒙古王公勾结，获取兵权。看来我们的麻烦，比想象的更大。” 他将令牌还给墨苏，“这个你收好，或许日后能派上用场。”
墨苏将令牌藏进怀中，走到破庙门口，放飞了信鸽。看着信鸽消失在晨光中，他心里却没有轻松 —— 假信能否顺利替换？苏云漪能否获救？蒙古部落的阴谋又该如何阻止？无数疑问，像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
“你先在破庙待着，等假信替换成功的消息。” 戴铎收拾好供桌上的东西，“我会派人送食物和伤药过来，记住，别乱跑，潜龙阁的人还在搜捕你。”
戴铎走后，破庙只剩下墨苏一人。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摸出父亲的 “清白砚”—— 这是他从翰墨斋带出来的，一直藏在斗篷夹层。砚底的 “行诡道，守初心” 六个字，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想起父亲当年的遭遇，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忽然觉得无比迷茫 —— 为了复仇，为了平反，他一步步陷入党争的漩涡，双手沾了血，心也渐渐冷了，这真的是父亲希望看到的吗？
“吱呀” 一声，破庙的后门被轻轻推开。墨苏猛地起身，握紧断念针，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 是苏云漪！她身上的藕色衣裙沾满了血，左臂还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却依旧眼神明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苏惊讶地问道，连忙上前扶住她。
“戴铎派来的人，救了我。” 苏云漪靠在墙上，喘着气，“但他们不是真心救我，只是想从我的嘴里，套出潜龙阁与蒙古部落的联络地点。”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墨苏，“这是我偷偷抄下来的，潜龙阁与蒙古部落的联络点，在张家口的‘聚义客栈’，七月初十，柳折腰会亲自去接头。”
墨苏接过纸条，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苏云漪明明知道戴铎的目的，却还是把如此重要的线索告诉了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问道，声音带着沙哑。
苏云漪笑了笑，眼神里带着落寞：“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 —— 为了真相，为了清白，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不肯回头。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帮所有被党争迫害的无辜之人。”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要记住 —— 戴铎不可信。他表面上是为了扳倒八爷党，实则是想借你的手，清除粘杆处内部的异己，为四爷登基铺路。你父亲的冤案，他知道的远比告诉你的更多。”
墨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戴铎的算计，远比他想象的更深。他看着苏云漪，忽然觉得，在这波诡云谲的谍战中，唯一能信任的，竟只有这个刚认识几天的女子。
“潜龙阁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苏云漪拉着墨苏的手腕，走向后门，“我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藏身之处，潜龙阁的人找不到。”
墨苏没有犹豫，跟着苏云漪走出破庙。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心中的阴霾。他知道，新的危机已经到来 —— 戴铎的算计、柳折腰的追杀、蒙古部落的阴谋，还有父亲冤案背后更深的秘密，都在等着他去面对。
两人穿过竹林，朝着张家口的方向走去。初夏的风，带着青草的香气，吹在他们脸上。墨苏握紧怀中的潜龙阁令牌和苏云漪给的纸条，眼神坚定 —— 无论前方有多少陷阱，他都要走下去，为了父亲的清白，为了苏云漪的信任，也为了那些还在党争中挣扎的无辜之人。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张家口的聚义客栈，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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