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闷热天气与楚云飞病房内凝重的气氛交织在一起。遇刺事件后的几天,表面上的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军统、中统的调查人员依旧频繁出入,言辞恳切,却拿不出实质性进展。官方舆论在短暂喧嚣后也逐渐平息,仿佛那场山道上的伏击只是一场意外插曲。然而,楚云飞深知,幕后黑手一击不中,绝不会善罢甘休,要么再次出手,要么会利用他“受伤”这段时间,加紧进行其他阴谋。被动等待,只会让自己和远在晋西北的部队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夜深人静,病房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楚云飞靠坐在病床上,左臂的枪伤依旧隐隐作痛,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警卫小陈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团座,都安排好了。赵班长情况稳定,已按您的吩咐,对外严格保密,只说他伤势很重,正在抢救。”
楚云飞微微颔首。赵德柱的伤情是第一个可以利用的烟雾弹。他受的是贯通伤,未伤及要害,但失血不少,看起来严重。楚云飞下令严格控制消息,制造赵德柱生命垂危的假象,一是为了保护这位忠心的部下,二来,一个“濒死”的警卫班长,或许能让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或者透露出一些信息。
“小陈,”楚云飞压低声音,语气斩钉截铁,“从明天开始,我的‘伤势’要加重。”
小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团座,您的意思是?”
“苦肉计。”楚云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不是想看我倒下吗?那我就‘倒’给他们看!你去找王军医,让他配合。我的伤口需要‘出现反复’,伴有低烧,需要‘静养’,谢绝一切不必要的探视。尤其是对军统和中统来‘关心’的人,要表现得更加虚弱,言语要谨慎,甚至要流露出……一丝后怕和疑虑。”
小陈立刻领会:“明白!团座是要引蛇出洞!装成惊弓之鸟,让那些魑魅魍魉自己跳出来!”
“不错。”楚云飞冷笑,“他们见我重伤难愈,意志消沉,或许会认为我已不足为虑,从而放松警惕,甚至可能得意忘形,在调查上露出马脚,或者进行下一步动作。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一个精密的“将计就计”计划,在楚云飞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外松内紧,制造假象。 楚云飞开始“配合”治疗,但脸色刻意保持苍白,说话有气无力,对前来探视的军官和官员,言辞闪烁,对遇袭细节表示“记不清”、“心有余悸”,甚至暗示“重庆水太深,想早日回前线”。他让王军医在病历上做了些“技术处理”,显示出伤口感染、需要持续使用镇静药物的迹象。很快,楚团长“伤势沉重、精神受创”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隐秘地传播开来。
暗中布局,撒网捕鱼。 表面上偃旗息鼓,暗地里楚云飞的活动却更加频繁和隐秘。他通过绝对可靠的小陈,启动了多条此前布下的暗线。
线人A(训练团后勤处一名心怀不满、曾被中统欺压的书记官),被指示留意中统人员近日在团内的异常活动和言论,特别是针对他遇刺事件的私下反应。
线人b(嘉陵宾馆一名有江湖背景、消息灵通的侍应生),被要求打探黑市上近期有无异常武器交易或雇佣杀手的风声。
线人c(与晋绥军驻渝办事处一名参谋有姻亲关系的报务员),被暗示可以“无意中”向阎锡山系统的人透露楚云飞可能“一蹶不振”、358团群龙无首的“担忧”,观察其反应。
?最关键的是,他通过死信箱,向“吴先生”发出了一条加密信息,简要说明了自己遇刺及“将计就计”的打算,并请求南方局方面利用其情报网络,从侧面核实刺客使用的特定武器(瓦尔特ppK、改造纳甘步枪)的可能来源,以及近期是否有针对他的秘密指令在特定圈子内流传。
计划展开后,各方的反应开始陆续显现。
军统方面,毛人凤再次前来“慰问”,言语间对调查“受阻”表示“遗憾”,并再次强调“日伪阴谋论”,但同时“关切”地建议楚云飞“安心养伤”,“训练团和部队的事可暂放一旁”,甚至暗示可以安排他去“风景优美之处”长期疗养,其“杯酒释兵权”的意图昭然若揭。
中统方面,一位处长前来,话语中则更多是撇清和试探,反复强调中统与此事绝无干系,并旁敲侧击询问楚云飞是否与“某些激进团体”有过节,试图将水搅浑。
训练团内,那些与他交好的少壮派军官们前来探望时,则真情实感地愤慨,对特务系统的无法无天直言不讳,甚至有人私下表示“若团座有事,我等绝不坐视”,让楚云飞感受到了基层的力量和人心向背。
最值得玩味的是,晋绥军驻渝办事处的一位副主任也前来探望,言语极其客气,但对楚云飞的“伤势”询问得异常仔细,并“不经意”地提及阎长官对晋南局势“十分关切”,希望楚团长早日康复,返回坐镇,其打探虚实、甚至可能想趁虚而入的意图隐隐若现。
苦肉煎熬,静待时机。 楚云飞每日躺在病床上,忍受着伤口的疼痛和“装病”的憋闷,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他仔细分析着每一条反馈的信息,试图从这些零碎的片段中拼凑出真相。军统的急于安抚和“安排”,中统的撇清和嫁祸,晋绥军的窥探,少壮派的义愤……线索杂乱,指向多个方向,但楚云飞敏锐地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巧妙地引导着这一切,似乎想将他遇刺的影响,控制在一个对其有利的范围内。
几天后,小陈带来了一个关键信息:线人b回报,黑市上有隐秘传言,称不久前有一批“高级货”(指瓦尔特ppK等德制武器)通过长江水道从下游运来,买家神秘,但似乎与某个有军方背景的贸易公司有关联。而这家公司,明面上做正当生意,暗地里却与中统和部分军政部官员关系暧昧。
几乎同时,王军医神色紧张地悄悄告知楚云飞,有人试图贿赂他,想拿到楚云飞真实的病历和用药记录,被他严词拒绝,他感觉对方来头不小。
楚云飞知道,鱼儿开始咬钩了。他的“将计就计”,已经搅动了这潭深水。虽然真正的黑手尚未完全浮出水面,但水下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他需要更多的耐心,也需要一个契机,来最终确认敌人的身份,并给予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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