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但感觉刘宗敏认识那人,他们紧绷的神经也稍稍一缓,但兵器却并未放下。
这三天来的逃亡路上,不断有兄弟在突围战斗中倒下,也偶尔有失散的人与他们会合,人数始终在几十人上下浮动。
刘宗敏说的那什么狗兄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只有少数几个还有印象,知道是刘宗敏麾下一个不起眼的掌令官,似乎还救过刘宗敏的命,但绝非什么能左右局势的大头领。
刘宗敏再次举起千里镜仔细观望了片刻,确认道:“没错!就是他!身后就跟着两个崽子,看样子是他手下的管队,没别人了!”
他看到野狗彪三人衣衫褴褛,背着行囊步履蹒跚,与自己这帮人一般狼狈,不似有诈的样子,心中更是安定了几分。
他转向沉默不语的李自成,恳求道:“闯王,是我信得过的下边人!让他过来吧?咱们现在这境况,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李自成目光在刘宗敏激动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望向远处那摇曳的火光。
眼下他山穷水尽,任何一点可能的力量和希望都显得弥足珍贵,他当即点了头。
得到闯王首肯,刘宗敏大喜,立刻从怀中摸出个火折子。
一簇微弱火苗在渐浓暮色中闪亮,刘宗敏将火折子举过头顶,朝着野狗彪的方向左右来回挥舞。
远处,正在山林中摸索的野狗彪注意到了这黑暗中的信号。
他脚步一顿,随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加快了速度,带着身后两个手下朝着李自成等人藏身的山坳疾步赶来。
山风凛冽,野狗彪三人终于来到了李自成等人藏身的山坳。
“狗兄弟!真是你这狗日的!你还活着!”
刘宗敏不顾身上疲惫,激动地迎上前一把抱住野狗彪,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你怎么逃出来的?老子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野狗彪热泪瞬间涌出,与刘宗敏紧紧相拥,声音沙哑而悲痛:“大哥,能再见到你太好了!兄弟们……弟兄们为了护着我,都死干净了啊!”
他愤恨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涕泪交加:“我们被那些天杀的凯旋军骑兵撵着屁股往南边跑,身边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去,最后就……就剩下这两个兄弟跟着我逃了出来……”他指着身后那两个默不作声的手下,涕泪横流情真意切。
刘宗敏闻言亦是虎目含泪,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放开了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野狗彪才像是刚注意到其他人,他目光扫过田见秀、李过等熟悉的面孔,最后定格在靠在老松边歇脚的李自成。
他脸上立刻涌现出巨大的悲痛自责,几步扑到李自成面前跪地,声音带着哭腔:“闯王!小的来晚了!让闯王和诸位头领受此大难,小的罪该万死!请闯王责罚!”
李自成此刻正是一无所有之际,何况对方是拼死来投,岂会责罚?
他伸手将野狗彪扶起,声音带着温和:“起来吧,你能找来便是大义。如今这光景,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活着便好。”
野狗彪千恩万谢地站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众人,瞧见他们正要分食最后一个馕饼,发现这里每个人看起来的饿得狠了。
他连忙解下自己背上那个破旧行囊,快速打开。
“闯王!诸位头领!我这有吃食,你们先垫垫肚子!”
众人兴奋凑过去,只见行囊里赫然躺着十几个面饼,甚至还有几大块用油纸包着的的熟牛肉!
李自成、刘宗敏等人眼睛瞬间就直了,他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昨天开始粮食就开始见底,全靠意志和最后一点干粮硬撑。
这几日亡命奔逃,体力消耗本来就巨大,此刻见到食物,哪里还顾得上多想。
“好!好兄弟!”
刘宗敏第一个忍不住,抓起一个饼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称赞。
李自成也顾不得装腔作势,接过野狗彪递上的饼和肉就马上大口咀嚼起来。
其他人更是狼吞虎咽,一时间,山坳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吞咽食物的声音。
不到半刻钟,饼和肉便被分食一空,众人意犹未尽地舔着油乎乎的手指,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和生气。
刘宗敏嘴巴这才得空,他抹了把嘴随口问:“狗子,逃命怎么还能背着这么多吃的?”
野狗彪刚才便准备好了说辞:“那会儿被一队官军骑兵追得太狠,实在跑不动了,就带着剩下十几个弟兄在林子里绕了个圈子,打了个回马枪,侥幸宰了那几个穷追的丘八,从他们行囊里搜刮来的。”
“好!干得漂亮!”
“厉害!”
“有胆识!”
吃饱了肚子的众头领纷纷竖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起来,吃了对方东西,此刻大家看向野狗彪的目光也更加亲切了。
食物下肚,李自成感觉一股暖流随着力量重新回到体内,让他精神也为之一振。
他赞许地拍了拍野狗彪的肩膀,随后站起身,目光扫过围坐在身边的这二十个最忠诚的拥护者。
他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绝对自信:“兄弟们,咱们现在是败了,家底打光了,就剩下咱这二十一人……但是!”
他语气陡然拔高,眼中重新燃起野火般的光芒:“当年咱也是从几个人、几把刀开始的!只要咱们这口气还在,这闯字大旗就倒不了!我知道怎么才能从无到有,也知道怎么才能将咱们势力越做越大!总有一天,咱们能重新拉出比以往更庞大的队伍,让这天下,再听听咱闯营的名号!”
众人此刻也已经填饱了肚子,听到李自成这番极具煽动性的豪言壮语,低迷的士气顿时被点燃,纷纷激动地附和:
“跟着闯王!”
“从头再来!”
“怕个卵!!大不了东山再起!”
李过也跟着呼喊了两声,但激动过后想到了什么,一股更深的忧虑浮上心头,他忍不住开口道:“闯王说得是!咱们这些兄弟齐心,不怕从头再来!可是……那个川东来的凯旋兵,还有那个杨凡,是真他娘的厉害,下次若是再碰上,怕是也……”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所有人都懂,刚才还群情激昂的气氛,瞬间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安静了下来。
是啊,洪承畴的督标营厉害,曹变蛟的骑兵凶悍,孙传庭的秦兵也是强兵,这些他们都见识过,虽然难缠,但总归有办法与其周旋,更是有战胜的可能。
就像当年逼得他们狼狈逃窜的大小曹,那么厉害的曹文诏,不也一样被他们设个套子,几伙人围住就杀了吗?
可唯独那支凯旋军,那个杨凡……带给他们的是一种发自心底的的无力感。
犀利的火器、严整的军阵,砍不透的铁甲……厉害就算了,现在还扩军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有胜算。
旁边察言观色的野狗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中暗暗嘀咕,他野狗彪本以为南原一战将整个闯营全部歼灭,自己应当就能回去领赏,这功劳,也能讨个朝廷的官当当了。
没想到上头还让他继续去找闯营,甚至还指名商洛山,并且怕他被别的官军误杀了,还派了一队铁甲骑兵护送他一程。到了商洛山,他才独自在这山区来回转悠。
最开始得知上头让他务必找到闯王时,他还以为是想让他找到闯王,再引着凯旋军来将这心腹大患给宰了。
结果……居然只是还是让他继续跟着对方。他不知道上头到底唱的哪出,但也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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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
李自成逃亡商洛山“十八骑”并非确数,而是形容核心团队的规模。
不同史料对成员的记载存在差异,例如《明史》仅提及刘宗敏、田见秀等数人,而地方志如《商州志》则列出更详细的名单,包括郝摇旗、马守应等。这种差异源于明末农民军流动性强、记录零散的特点。
除“七骑”“十八骑”外,还有“十四骑”“十七骑”等说法。这种差异主要源于史料对“突围核心成员”与“后续会合人员”的界定不同。例如《绥寇纪略》提到的“七骑”仅指李自成身边的贴身护卫,而地方志中的“十八骑”则包括了沿途收拢的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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