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亚的雨季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高铁桥设计图上,晕开一小片墨痕。
启轩蹲在红树林边缘的临时观测站里,望着窗外被雨水打弯的红树林树根,像无数双垂在水面的手。环保组织的抗议横幅还在不远处飘着,“保护濒危鸟类栖息地”的字样被雨水泡得发涨,像道醒目的警告。
“柳工,当地政府刚发来电函,说审批暂停,要我们重新评估施工路线。”技术员举着对讲机跑进来,雨衣上的水珠顺着衣角往下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那些白鹭和褐翅燕鸥,据说全世界就剩这一片繁殖地了。”
启轩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三天没合眼,眼里布满血丝。设计图上的施工路线像条僵硬的直线,正好切过红树林最茂密的区域——按原计划,这里要建三座桥墩,才能撑起高铁的跨度。
可现在,望远镜里掠过的鸟群正沿着红树的轮廓盘旋,翅膀划出的弧线温柔得像谁在天上描了笔。
“悦昕前阵子说,她用菠萝叶纤维做面料,就是跟着虫子啃树叶的纹路来的。”启轩忽然开口,手指在图纸上敲了敲,“自然里的东西,都有自己的路数。”他抓起雨衣往外冲,“拿上望远镜和记录仪,咱们跟鸟群走三天。”
接下来的三天,启轩带着团队扎在红树林里。涨潮时,他们坐在橡皮艇上,看红树的气根在水里织成密网,鸟群贴着水面飞,翅膀几乎要擦到波纹。
退潮时,他们踩着泥泞的滩涂,数着鸟群落在裸露的树根上的位置。夜晚就在观测站里整理数据,电脑屏幕上渐渐画出三条交错的折线——那是鸟群进出红树林的固定路线。
“你看这交点,”启轩指着屏幕上的三角区,那里恰好在红树林的空隙处,“把桥墩建在这儿,既不挡鸟道,红树的根系还能帮着固土。”
他在图纸上重画桥墩位置,三座桥墩像三颗落在折线上的棋子,与鸟群的飞行轨迹形成奇妙的呼应,“再把桥墩侧面做成弧形,鸟群飞过还能歇脚,就当给它们搭了个观鸟台。”
环保组织的代表来考察时,正赶上退潮。望远镜里,白鹭群沿着新设计的路线飞过,翅膀的影子在桥墩模型上轻轻扫过,像在给这个方案盖章。
“这些折线的角度,”代表指着模型上的弧度,“和我们监测到的鸟类飞行轨迹误差不超过2度。”
启轩笑了,从口袋里掏出片红树叶子:“您看这叶脉的纹路,也是37度左右的折线,老祖宗说‘道法自然’,原来桥也该跟着自然的性子走。”
审批通过那天,夕阳把红树林染成金红色。启轩坐在观测站的门槛上,给吴玖玖发去一张照片:鸟群正从刚打好的桩基上空飞过,翅膀的剪影在夕阳里连成一片流动的网。
“等桥通了,”他打字时指尖还沾着红树林的泥,“带你来看鸟群飞过的‘自然曲线’,比任何设计图都好看。”
手机很快震动起来,不是文字,是段音频。吴玫玫清唱的《折线的温柔》从听筒里淌出来,声音里带着舞台后的微喘,背景里隐约有掌声。
“刚在剧院谢幕,”她发来文字,“听见你的消息,就想唱给红树林听。”
启轩把手机举到耳边,听着歌声混着远处的潮声,忽然觉得,这桥从一开始就不该是条冰冷的直线。那些为鸟群让出来的弧度,为红树留下的空隙,才是它最该有的样子——就像日子,总得给温柔和敬畏留点余地。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却不大,像谁在轻轻敲着观测站的铁皮顶。启轩摸出笔,在设计图的空白处画了只展翅的白鹭,旁边注着行小字,人“桥的弧度,该和翅膀的弧度一样软。”远处的桩基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在回应这个约定。
不久雨停了,红树林的树根上还挂着水珠,像串透明的帘子。启轩蹲在刚立起的桩基旁,用卷尺测量着混凝土表面的平整度,指腹蹭过粗糙的水泥面,忽然想起父亲柳加林常说的“建桥要像种庄稼,得顺着土性来”。
对讲机里传来技术员的声音,说当地政府的审批文件刚送到临时营地,语气里的雀跃像刚破壳的小鸟。
他踩着泥泞往回走,劳保鞋陷进滩涂里,拔出时带起一串泥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张芳芳的视频电话,屏幕里先跳出的是奶奶杨桂兰的脸,老人戴着老花镜,正举着他和吴玫玫的合影端详。
“轩娃,听说你在那边跟鸟较劲呢?”奶奶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漏风的颤,“我跟你爷算好了,国庆是个好日子,你跟玫玫的婚事得办了。你爸当年跟你妈,认识三个月就领证了,哪像你们,拖拖拉拉的。”
启轩的耳根有点热,赶紧把镜头转向身后的红树林,“奶奶,您看这地方,鸟比人多,等桥通了请您来观鸟,顺便……顺便把婚事办了。”
“别打岔!”爷爷柳高阳抢过手机,老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军褂,胸前的口袋里别着支钢笔——那是他当年在水电局当局长时得的奖。
“我跟你奶昨天去庙里求了签,说你今年必须成家。你妈刚才还跟你爸念叨,说玫玫那姑娘嗓子好,唱的《折线的温柔》,比戏匣子还中听。”
张芳芳的声音从镜头外飘进来,“爸,您别吓着孩子。”她接过手机,背景里传来柳加林劈柴的声音,“红树林的方案过了?我听悦昕说,你跟着鸟群找路线,这法子倒新鲜。”
“妈,是悦昕提醒我的。”启轩往营地走,脚下的泥水溅到裤腿上,“她上次说用菠萝叶做面料,得顺着纤维的纹路裁,我就想,鸟群飞了几十年,肯定知道哪条路最安全。”
他指着屏幕里掠过的白鹭,“您看它们飞的角度,37度左右,跟门巴族图腾的折线几乎一样,老祖宗诚不欺我。”
柳加林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镜头前,手里还握着把斧头,鬓角的白头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我就说你这脑子随我,”
他咧开嘴笑,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当年修岑港大桥,我盯着水流的方向改了三次桥墩位置,老技术员骂我瞎折腾,结果洪水来的时候,就咱那桥没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你爷奶催婚的事,别往心里去。但玫玫是个好姑娘,该定了。”
启轩踢了踢路边的红树幼苗,嫩绿的叶子在风里晃。“爸,我跟玫玫商量过了,等东南亚的桥通了就办婚事。”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红树林的桥墩我加了观景台,到时候您跟我妈来,站在上面能看见鸟群从桥洞下飞过去,比看电影还热闹。”
挂了电话,营地的炊烟已经升起,混着红树林特有的咸腥气。技术员们正围着审批文件欢呼,有人举着从当地集市买的米酒,说要庆祝“人鸟和谐”。
启轩接过酒碗,抿了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忽然想起吴玖玖上次来探班,给他带了瓶外婆酿的梅子酒,说“在工地上喝,能解乏”。
他摸出手机,翻到吴玫玫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会儿,改成发消息,“审批过了,桥墩的观景台留了最好的位置,等你来看鸟群列队飞过。对了,爷爷奶奶催婚了,说国庆办酒。”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是段语音。吴玫玫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有剧院的掌声,“刚谢幕,听见你说国庆,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工地看你,你蹲在桥墩下啃馒头,说‘等桥通了就娶我’。”
停顿了几秒,她轻轻说,“我跟我爸妈说了,他们说听你的。”
启轩握着手机站在红树林边,潮起潮落的水声像首温柔的歌。远处的桩基在暮色里显出模糊的轮廓,像串正在生长的音符。
他忽然觉得,这桥不仅要连着两岸的土地,还要连着家里的灶台、剧院的舞台、爷爷奶奶盼孙媳的眼神——原来所谓的“工程”,说到底是人的牵挂。
晚饭时,当地向导阿明端来盘烤红树林蟹,蟹壳的颜色红得像庙里的朱砂。“柳工,你们的桥墩位置选得神了,”阿明用生硬的中文说,“我们祖祖辈辈看鸟飞,知道那几条路不能挡,没想到你们真懂。”他举起椰子壳做的酒杯,“这叫‘万物有灵,各有其道’。”
启轩碰了碰他的杯子,酒液晃出细小的涟漪。“其实是我们该谢谢鸟群,”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它们教我们,有时候弯点腰、绕点路,反而能走得更远。”
夜里躺在帐篷里,启轩听着潮声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翻看设计图。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图纸上投下道细长的光,正好落在观景台的位置。他拿出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喜字,又在旁边注上:“此处需种凤凰木,玫玫说这种树开花时像火。”
手机在枕边震动,是张芳芳发来的消息,附了张老照片:他小时候坐在柳加林的肩头,在岑港大桥的工地上,手里举着个用铁丝弯的小鸟。
“你爸说,这张照片能给红树林的桥当吉祥物。”后面跟着奶奶的语音,“轩娃,婚房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墙上挂你俩的婚纱照,旁边贴副对联,我都想好了——‘桥连四海路,家聚百年情’。”
启轩把手机贴在胸口,听着远处的潮声和近处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看似棘手的难题——红树林的鸟道、工期的压力、长辈的期盼,其实都是日子的养分,像红树林的气根,扎在泥里不显眼,却默默托着向上生长的力量。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站起身,望着红树林的方向。第一群白鹭正贴着水面飞,翅膀划出的弧线在晨光里闪着金辉,像在为这座还未完工的桥,提前描好了最美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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