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刮过苍茫的原野。越往北行，天地愈发显得寥廓而肃杀。官道两旁的树木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离开京城的繁华不过十余日，队伍已然感受到了北地深秋那浸入骨髓的寒意。
林惊澜端坐于骏马之上，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沉静地扫过沿途景象，田亩略显荒芜，村落人烟稀疏，偶见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背风处，眼神麻木。这与江南的富庶温软，简直是两个世界。
“国公，前方三十里便是宣府镇了。”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岳将军已派人在官道等候。”
林惊澜微微颔首。宣府镇，北疆九边重镇之一，亦是岳擎天目前驻防之地，将是他经略北疆的第一站。
慕容婉策马靠近，红袍银甲在萧瑟天地间如一簇跳动的火焰。她柳眉微蹙，低声道：“一路行来，所见边军驿卒，神色间多有惶惶之意。斥候回报，近日鞑靼游骑活动愈发频繁，已有多支小队在边境失踪，恐非吉兆。”
“山雨欲来风满楼。”林惊澜语气平淡，眼底却掠过一丝锐芒，“二皇子既与鞑靼有所勾结，我等的到来，便是打破了他们的默契。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必有动作。”
一旁的马车帘幕掀起一角，露出澹台明月覆着紫纱的侧脸，她凝神感知片刻，清冷道：“此地气机紊乱，隐有血腥煞气弥漫，近期必有过厮杀。”
韩灵儿也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小脸被寒风吹得微红，递出几个小瓷瓶：“国公，慕容姐姐，这是刚配好的御寒丹和止血散，北地干冷，大家需多注意些。”
林惊澜接过丹药，对韩灵儿温和一笑，这丫头的细心周到，总能在细微处给人暖意。
队伍继续前行，气氛却无形中凝重了几分。
临近宣府镇，只见城墙巍峨，饱经风霜的砖石上满是战争留下的痕迹。城门外，一员身着山文甲的将领正带着数十亲兵肃立等候，正是先行到此整顿防务的岳擎天。
然而，岳擎天此刻的脸色却极为难看，见到林惊澜的队伍，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痛：“末将岳擎天，恭迎经略使大人！末将有负大人所托，请大人治罪！”
林惊澜心中一沉，翻身下马，亲手扶起岳擎天：“岳将军何出此言？起来说话。”
岳擎天虎目含愤，咬牙道：“大人，三日前，一支运送至宣府的冬衣粮秣队，在城外五十里的‘野狼峪’遭鞑靼精锐骑兵突袭，全军……全军覆没！五百押运军士无一幸免，粮草物资被劫掠一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慕容婉握紧了手中长枪，美眸中寒光乍现。
“野狼峪已是我宣府防区腹地，鞑靼骑兵竟能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林惊澜声音冷了下来，“现场勘查结果如何？”
“末将亲自前往查验，”岳擎天语气凝重，“对方马蹄包裹软布，行动迅捷如风，下手狠辣精准，绝非寻常游骑散勇。而且……”他顿了顿，面露一丝疑惑，“现场遗留的箭簇，除了鞑靼常用的骨箭，还有少量……制式与我边军相似的铁箭，只是未有编号。”
边军制式箭矢？林惊澜与慕容婉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这绝非简单的劫掠！内有边军败类勾结，外有鞑靼精锐潜入，对方这是在给他这个新上任的北疆经略使，一个彻头彻尾的下马威！
“进城再说。”林惊澜面沉如水，率先向城门走去。他初至宣府，脚跟未稳，便遭此当头一棒。此案若不迅速查明，严惩凶徒，他林惊澜在北疆将威信扫地，何以服众？何以御敌？
高大的城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仿佛将外间的风雪与杀机一同关住，却又将更深的漩涡与暗流，锁在了这看似坚固的城池之内。
北疆的第一课，便是鲜血与背叛。而林惊澜的应对，将决定他能否在这片土地上，真正扎下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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