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并非虚言。两片刀削斧劈般的巨大石壁几乎贴合在一起,只留下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仰头望去,唯见一线灰白天空,幽深不知几许。冷风从缝隙深处倒灌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潮湿的苔藓气味。
青鸾打头,继祖护着母亲姐姐居中,启明断后,溥锡紧跟,几人鱼贯挤入这险峻的通道。脚下是湿滑的碎石,两侧石壁冰冷粗糙,蹭得人衣衫破裂。秀姑和盼娣何曾走过这等险路,吓得面无人色,几乎是被继祖和启明半推半架着前行。
身后秘舵方向的厮杀声隐约可闻,像追命的鼓点,催得人不敢有片刻停歇。谁也不知道,那些潜入的杀手,会不会下一刻就从这狭窄的通道前后夹击。
“快!再快些!”青鸾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也不知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了多久,前方终于透来些许微光,隐约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出口近了!
就在众人心头稍松之际,异变陡生!
“咻!咻!”
几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前方光线透入处射来!目标直指打头的青鸾!
青鸾反应极快,长剑舞动,“叮当”几声脆响,将弩箭尽数格开。但她的身形也因此一滞。
“有埋伏!退!”青鸾厉喝。
可这“一线天”内,如何退?身后是追兵,前路被堵死!
“跟他们拼了!”启明眼睛赤红,就要往前冲。
“别动!”青鸾一把按住他,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前方出口方向,“不止弩箭,还有至少五人,持刀。”
绝境!
继祖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内衫。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飞快地扫视着两侧滑不留手的石壁和脚下有限的空间。忽然,他注意到右侧石壁上方约一人高处,有一块微微凸出的岩石,形状奇特,在微弱光线下,隐约能看到一些人工凿刻的痕迹,与云中君舆图上某个标记有几分相似!
地脉节点?守护者印记?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云中君曾言,龙气节点,守护者或可借力!
他来不及细想,猛地将母亲和姐姐推向左侧石壁凹陷处,对青鸾急声道:“青鸾姑娘,掩护我!启明,护住我娘和姐姐!”
说罢,他不顾青鸾惊愕的目光,手脚并用,凭借着这些日子锻炼出的些许力量和灵活性,奋力向那块凸起的岩石攀去!石壁湿滑,几次险些跌落,指甲翻开,鲜血淋漓,他却浑然不觉。
出口处的伏兵显然也发现了他这个“异常”的举动,弩箭再次射来,被青鸾挥剑拼死挡住,剑刃与箭簇碰撞,火星四溅!
继祖终于攀到了那岩石旁,手指触摸到那些冰冷的刻痕。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类似卦爻的符号!他福至心灵,回想起典籍中一段关于“引动地脉之气,需以守护者血脉为引,辅以特定印诀”的晦涩记载!
守护者血脉!父亲是守护者后人,那他……
顾不上许多了!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那符号中央,同时回忆着云中君演示过的一个最简单的基础印诀,双手笨拙地结印,按了上去!
什么也没有发生。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继祖。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脚下的大地,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沉闷嗡鸣,自石壁传导而来!
“轰隆隆——”
并非剧烈的震动,而是某种更深沉、更磅礴的力量被短暂唤醒!整个“一线天”通道内,气流骤然变得紊乱,石壁上的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那哗哗的水声也仿佛停滞了一瞬!
出口处的伏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呆了,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冲出去!”青鸾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战机稍纵即逝,她厉喝一声,长剑如虹,率先杀向出口!
启明怒吼着跟上,短棍挥舞,状若疯虎。溥锡也拔出短刃,护着秀姑和盼娣紧随其后。
继祖从岩石上滑下,浑身脱力,几乎站立不稳,被赶来的启明一把架住。
冲出“一线天”,眼前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小山谷,一条溪流蜿蜒而过。五六个穿着黑色劲装、蒙着面的汉子正分散在出口附近,此刻被那地脉异动所慑,又见青鸾等人如猛虎出闸般杀来,一时阵脚大乱。
青鸾剑法狠辣精准,瞬间便刺倒两人。启明如同蛮牛,不管不顾,一根短棍只攻不守,竟也将一名黑衣人打得骨断筋折。溥锡的短刃也见了红,他虽养尊处优,但爱新觉罗家的骑射功夫底子还在,关键时刻并不手软。
剩下的两三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唿哨一声,便想往山林里钻。
“哪里走!”一声清冷的断喝自空中传来!
只见云中君不知何时,已如一片青云般飘然落在谷中,道袍鼓荡,眼神如电。他并未出手,只是袖袍一拂,一股无形的气劲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那几名奔逃的黑衣人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闷哼一声,纷纷倒地,口鼻溢血,竟是被震碎了心脉!
转眼之间,伏兵尽数殒命。
山谷中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溪流的潺潺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云中君走到继祖面前,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更多的却是凝重:“你竟能引动此地残存的地脉之气……虽只得一丝,却也难得。看来,守护者的血脉,在你身上,比我想象的更要浓厚。”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名被继祖“惊”到的黑衣人的尸体,从其怀中搜出一块乌木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图案。
“幽冥府……”云中君眉头紧锁,“果然是这群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们竟也掺和进来了!”
“幽冥府?”继祖喘息着问道。
“一个传承古老的杀手组织,专司见不得光的勾当,认钱不认人,行事狠辣诡秘。看来,我们的对手,为了找到‘镇河龙玦’,破坏龙气封印,真是不惜代价,连这等阴沟里的老鼠都驱策动了。”云中君站起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此地不宜久留。幽冥府的人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秘舵已然暴露。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青鸾问道。
云中君望向北方,眼神深邃:“去龙气封印的另一个关键节点——‘困龙滩’。那里,或许有我们需要的答案,也或许……是下一个陷阱。”
他看了看疲惫不堪的秀姑和盼娣,又看了看眼神坚毅的继祖和跃跃欲试的启明,最后目光落在神色复杂的溥锡身上。
“锡贝勒,前路凶险,你若想退出,此刻还来得及。我可让人护送你往南边去。”
溥锡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化为决然:“前辈,溥锡虽是不肖子孙,却也不敢忘体内流淌的血脉。这龙气关乎华夏命脉,我……愿追随前辈,尽一份心力!”
“好!”云中君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北上,困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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