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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内,那面映照着生死的魔气水镜,如一滴墨落入清水,无声无息地散开,最终消弭于无形。
可乱石滩上那诡异的死寂,屠骨跪地时颤抖的庞大身躯,以及涂山月长老最后决绝的眼神,却像被烙铁烫下的印记,深深地刻在了涂山幺幺的神魂里。
她还维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砖,正透过薄薄的裙衫,将寒气一点点渡进她的四肢百骸。可她感觉不到。她所有的感官,都凝固在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片刻。
原来,这才是渊皇。
不是那个会因为被绑了红线而抱着猪深情款款的疯子,不是那个会捏着她下巴、玩味地称她为“小宠物”的恶劣主人。
他是魔界真正的、唯一的主宰。
他的一个念头,便可让万魔俯首。他的一个哼声,便可定人生死。
她之前所有的挣扎、哀求、乃至小小的反抗,在他眼中,恐怕真的和一只宠物在主人脚边无理取闹没什么分别。
而她的族人,青丘引以为傲的精锐,在渊皇的口中,只是几只“无关紧要的虫子”。
他没有救他们。
他只是……清理了一下自己花园里的杂音。
这个认知,比屠骨那把斩骨刀本身,更让她感到一种从骨髓深处泛起的、无法抑制的寒冷与战栗。
“现在,安静了。”
渊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静,淡漠,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拂去了书页上的一粒灰尘。
他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那双深渊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她此刻苍白、呆滞、沾着泪痕的小脸。
“我们可以继续了。”
他的手指,指向不远处那本被魔气侵蚀、需要她用红线修复的古籍。那是他之前布置下的“任务”。
继续?
涂山幺幺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怎么可能继续?
就在刚才,她还亲眼看着月长老准备燃尽仙力,拼死一搏。她还看到涂山祈那张总是带着少年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赴死的决然。
他们怎么样了?
渊皇的警告之后,他们是走了,还是被那些跪在地上的魔族……
她不敢想下去。
一种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感应,忽然从血脉深处传来。那是属于青丘狐族之间的特殊联系,此刻,那丝联系变得像一根被拉扯到极致的、濒临断裂的琴弦,持续不断地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夹杂着痛苦与虚弱的颤动。
是月长老!她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这股感应像一根针,狠狠刺破了她因为恐惧而麻痹的神经。
“不……”她喃喃自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我做不到。”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像盛着阳光的狐狸眼,此刻被泪水和焦急彻底浸透。她抓住渊皇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你,让我去看看他们,就一眼,好不好?我得知道他们安不安全,月长老她……她好像受伤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只要知道他们没事,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修什么,我就修什么,我保证!”
渊皇没有动,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种他最熟悉的、名为“焦急”与“担忧”的情绪。
“你的族人,没有死。”他陈述着一个事实,“这是我给你的仁慈。”
“可他们受伤了!”涂山幺幺急切地反驳。
“那与我何干?”渊皇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虫子之间的撕咬,本就是花园生态的一部分。我没有碾死他们,已经是你这个小宠物,为他们换来的、天大的恩赐。”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淬着冰,精准地扎进涂山幺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恩赐……
原来,族人的性命,只是他随手丢下的一份“恩赐”。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涨潮时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她松开了手,身体晃了晃,跌坐回地上。
渊皇很满意她的反应。
他喜欢看她这样。看她从一只张牙舞爪、以为自己能谈条件的小狐狸,变回一只认清现实、瑟瑟发抖的、真正的宠物。
他伸出手,再次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涂山幺幺,你要记住一件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刻入灵魂的威严,“你,是我的。你的时间,你的能力,你的每一分心神,都属于我。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别的人、别的事分走注意力。”
他手腕上的那根红线,随着他的话,微微收紧。
涂山幺幺立刻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传来。这疼痛提醒着她,他们之间那牢不可破的、荒谬的羁绊。
“你的那些族人,他们的死活,只会影响你的‘工作效率’。而我,需要你保持最高的效率。”渊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脸颊,动作看似温柔,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所以,不要再为他们分心。否则,下一次,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耐心,去阻止我的手下们享用一顿送上门的美餐。”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比之前任何一次威胁,都更加直接,也更加残忍。
他将她族人的性命,变成了一柄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握着剑柄的,是他。
顺从,他们活。
分心,他们死。
涂山幺幺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地砖上,碎成一朵朵小小的、绝望的水花。
她不哭了,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她终于明白了。
她被困住了。不是被这座魔宫,不是被渊皇这个人,而是被这根红线,被她自己对族人的牵挂,死死地困住了。
这里是一个牢笼。
一个用她最珍视的东西,构筑起来的、永远也无法逃脱的牢笼。
她慢慢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所有的光。整个人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精致人偶,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她不再说话,不再哀求,也不再流泪。
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那股来自血脉深处的、属于月长老的痛苦感应,依旧在一下一下地传来,像一把钝刀,在她的心上来回地、缓慢地切割。
很疼。
但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渊皇看着她这副彻底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只被彻底折断了翅膀,拔掉了爪牙,只能完全依赖主人而活的宠物。
这样的她,才最听话,最好用。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藏书阁内一片死寂,只有古籍书页在微风中翻动的轻微沙沙声。
过了许久,他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再逼下去,这只小狐狸若是真的坏掉了,也挺麻烦。
“罢了。”
他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看在你今天还算‘安分’,没有在我警告那些虫子的时候,试图用你那可笑的红线做些多余之事的份上……”
他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
涂山幺幺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望向他。
渊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那不是嘲讽,也不是戏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在欣赏自己杰作般的满意。
“我决定,给你一件‘奖励’。”
他摊开手掌,一颗通体漆黑、拳头大小的珠子,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那珠子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仿佛有无数扭曲的、痛苦的灵魂在盘旋、在尖啸。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珠子中逸散出来,带着一种能将活物灵魂都冻结的阴冷气息。
仅仅是看着它,涂山幺幺就感到一阵发自神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惧与排斥。
这东西,比她见过的任何魔物,都更加邪恶,更加不祥。
渊皇看着她脸上的惊惧,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此物,名为‘冥魂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诱惑,在死寂的藏书阁内,缓缓回响。
“它,会帮你更好地完成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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