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渡营”的设立,像一道闸门,暂时控制了汹涌而入的人流,也将潜在的风险隔离在外围。星火谷核心区域,依旧保持着井然的秩序与蓬勃的朝气。水车日夜不息地吟唱,新生泉边取水浣衣的妇人笑声朗朗,学堂里传出的稚嫩读书声,与工坊区的叮当锤击声交织,谱成一曲生机盎然的田园牧歌。
然而,这片祥和之下,暗流从未真正平息。
是夜,星火谷核心区与过渡营之间的空地上,燃起了几堆巨大的篝火。这是谢景珩特许的,旨在缓和气氛,促进新旧人员交流的“篝火夜话”。火上架着几口大锅,熬煮着虽然稀薄却热气腾腾的野菜粟米粥,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松脂燃烧的独特气味。
人们围坐在火堆旁,原星火谷民与过渡营的流民混杂而坐。起初还有些生分和拘谨,但在食物的温暖和火焰的驱策下,隔阂渐渐融化。有人开始低声交谈,分享着各自逃荒路上的见闻,唏嘘着乱世的艰难。
林晚和谢景珩也坐在人群中,没有刻意突出位置,如同普通的谷民。林晚注意到,谢景珩虽然看似放松地拨弄着眼前的火堆,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在不经意地扫视着全场,尤其是过渡营那些陌生的面孔。他的警觉,如同蛰伏的猎豹,从未松懈。
狗娃和几个半大孩子是最快的融合剂,他们在人群里穿梭嬉闹,很快和过渡营里的孩子玩到了一处。一个过渡营的老者,从怀里摸出一片磨得光滑的骨片,放在唇边,吹奏起一首苍凉悠远、带着浓浓乡愁的曲调。乐曲声在夜空中飘荡,让许多流民红了眼眶,也让星火谷的原住民们心生恻隐。
“这曲子……是我家乡的《望归》。”一个坐在林晚不远处、穿着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干净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轻声叹道,他面容憔悴,但眼神清正。
林晚对他有印象,他叫陈远,是前几天随一批流民到来的,登记时自称是个屡试不第的童生,路上家人皆已失散。因识文断字,被暂时安排在过渡营协助何先生做些文书登记工作,表现得很是安分。
“陈先生家乡在何处?”林晚顺着他的话问道,带着一丝闲聊的善意。
陈远忙拱手,态度恭谨:“回林姑娘话,在下祖籍陵州。兵祸一起,便与家人南逃,不料中途失散……”他语气黯然,不似作伪。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着火了!粮仓那边着火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利刃划破了和谐的夜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得跳了起来,循声望去,只见位于谷地相对中心区域的粮仓方向,竟然冒起了滚滚浓烟,隐约可见赤红的火舌开始窜动!
“粮仓!”
“我们的粮食!”
人群瞬间大乱,惊恐的呼喊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骤然爆发!刚刚建立的秩序眼看就要崩溃!
“都不要乱!”谢景珩猛地站起,声如雷霆,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他目光如电,迅速下令:“赵铁柱!带你的人立刻去粮仓救火!王莽!封锁谷口与过渡营连接处,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巡逻队,维持现场秩序,敢有趁乱滋事者,就地拿下!”
他的命令清晰、冷静、迅速,如同定海神针,让慌乱的人群找到了主心骨。赵铁柱和王莽立刻领命,带着各自人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各自岗位。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直暗中留意着陈远的谢景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在所有人都在为粮仓失火而惊慌失措,目光投向起火点时,这个陈远,虽然也表现出了适当的惊慌,但他的视线,却有那么一瞬间,极其快速地、不着痕迹地扫向了与粮仓相反的方向——那是工坊区,尤其是鲁木匠存放重要工具和那张珍贵的水车设计草图的地方!
而且,他放在膝上的手,在听到火警的瞬间,不是下意识地攥紧,而是极快地、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食指,仿佛……是一个暗号?
谢景珩心中警铃大作!调虎离山!粮仓起火恐怕只是佯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对方真正的目标,可能是工坊区的技术机密,或者……是制造更大的混乱!
他立刻对身旁的林晚低语一句:“工坊区!”随即,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朝着工坊区疾掠而去。
林晚听到谢景珩的提示,再结合陈远那瞬间的异常,也立刻明白了过来。她心中又惊又怒,强自镇定,一边高声安抚着周围慌乱的人群,一边对守在身边的狗娃使了个眼色。机灵的狗娃立刻会意,像只泥鳅一样钻进人群,朝着护卫队的方向跑去报信。
篝火依旧在燃烧,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但在这看似混乱的表象下,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暗影中骤然展开。刚刚平静不久的星火谷,再次迎来了阴险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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