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裹着寒意,打在写字楼斑驳的玻璃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像一道道凝固的泪痕。保洁阿姨李婶推着清洁车走过走廊,塑料轮子碾过地面的声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习惯性地瞥了眼走廊尽头的杂物间,那扇虚掩的铁门后,似乎总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着焦糊气,即便每天用消毒水擦拭,也无法驱散。
今天格外不同。杂物间的门是敞开的,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翻动纸张。李婶皱了皱眉。这栋楼她打扫了二十年,从最初的国营工厂办公楼,到后来改制出租的商业写字楼,她见过太多来来往往的人,也听过太多不敢深究的传闻。尤其是那间杂物间,当年还是工厂办公室时,就总出怪事。
她壮着胆子探头望去,昏暗的光线下,一本焦黑封面的日记躺在地上,被风吹得页页不停翻动。正是这本日记,前几天她还在林野的办公桌上见过,后来林野失踪,警察来调查时,这本日记却凭空消失了。李婶心脏突突直跳,伸手想去捡,指尖刚碰到封面,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逼得缩回了手。
“别碰它。”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李婶吓得魂飞魄散,回头一看,是住在写字楼附近老胡同里的赵老头。他年轻时是这栋楼的保安,退休后偶尔会来楼里转转,和李婶聊上几句。赵老头脸色凝重,眼神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悲凉,“这东西,沾了楼的怨气,碰不得。”
“赵叔,这楼……到底藏着啥秘密啊?”李婶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恐惧,“林野、老王他们,是不是都……”
赵老头叹了口气,往走廊两端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缓缓开口:“这楼的底子,本来就不干净。七十年代这儿是国营农药厂的办公楼,后来厂里出了大事。生产车间爆炸,死了七个工人,其中一个,就是负责技术的张工程师,也就是张诚他爹。”
李婶愣住了,她只知道这楼以前是工厂,却从没听过这段往事。
“那场爆炸不是意外。”赵老头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惊醒什么,“当时厂里要裁员,张工程师为人正直,不肯弄虚作假,得罪了厂里的领导和几个想靠关系留下来的工人。他们故意破坏了生产设备,想嫁祸给张工程师,没想到引发了大爆炸。七个工人当场被炸得尸骨无存,张工程师的尸体,到最后都没凑齐。”
“那后来呢?”李婶听得浑身发冷。
“后来工厂倒闭,这栋楼被拍卖,改成了写字楼。但那些死去工人的怨气,却留了下来。”赵老头指了指杂物间的方向,“张诚当年之所以来这栋楼上班,就是为了查他爹死亡的真相。他找到的那些证据,不仅证明了他爹是被陷害的,还发现当年陷害他爹的,正是老王、小杨他们的父辈!”
李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这不是简单的职场恩怨,而是跨越两代的仇恨。
“张诚把真相写在了日记里,没想到刚找到关键证据,就被老王他们发现了。”赵老头的眼神变得痛苦,“他们怕张诚曝光当年父辈的罪行,就联手把他害死了,伪装成失踪。张诚的怨气和他爹还有那些工人的怨气缠在一起,这栋楼就成了怨气的容器,专门找那些背负着父辈罪孽、心怀恶意的人索命。”
“那林野呢?他又没做错什么!”李婶不解。
“林野的爷爷,就是当年农药厂的厂长,是下令裁员、默许陷害张工程师的罪魁祸首。”赵老头的话像一道惊雷,“这栋楼里的怨气,认的是血脉里的罪孽。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是当年参与者的后代,踏进这栋楼,就会被怨气缠上。”
正说着,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开始疯狂闪烁,昏黄的光线忽明忽暗,照亮了墙壁上隐约浮现的焦黑手印。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从杂物间里传来,夹杂着无数人的低语,像是在哭诉,又像是在诅咒。李婶吓得紧紧抓住赵老头的胳膊,浑身发抖。
“那符号……日记最后一页的符号,到底是什么?”李婶颤声问道。
“是当年那些工人临死前,用鲜血画下的诅咒标记。”赵老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他们发誓,要让那些作恶者的后代,世世代代都被困在这里,永远承受烈火焚烧、骨肉啃噬的痛苦。那幅古画,其实是张工程师当年画的,上面的符号是他用来镇压怨气的,可惜后来被不懂行的人当成古董买了来,反而成了怨气外泄的通道。”
话音刚落,杂物间里突然冲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浮现出十几个焦黑的身影,有的身形佝偻,有的肢体残缺,正是当年被炸死的工人和后来死去的张诚、老王等人。他们发出凄厉的嘶吼,朝着李婶和赵老头扑来。
赵老头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我爹当年是工厂的安全员,明知设备有问题却不敢说,也是帮凶。我守在这里二十年,就是等着这一天。”
黑色雾气瞬间吞噬了赵老头,他的身体在雾气中逐渐焦黑、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个新的焦黑身影,加入了嘶吼的行列。李婶吓得转身就跑,连清洁车都扔在了原地。她跑出写字楼,拼尽全力往前跑,直到冲进人声鼎沸的街道,才敢停下来回头看。
那栋老旧的写字楼矗立在深秋的雨雾中,窗户里透出昏暗的灯光,像是一双双怨毒的眼睛,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走廊里的低语声和金属摩擦声渐渐消失,只剩下雨丝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在为那些被困的灵魂哭泣。
几天后,写字楼换了新的保洁员。新保洁员在打扫杂物间时,发现了一本焦黑封面的日记,好奇地捡了起来。日记的最后一页,那个诡异的符号在灯光下泛着幽光,旁边的字迹像是活了过来,缓缓浮现出几行新的名字,正是李婶和她的家人。
雨还在下,这栋被怨气缠绕的写字楼,依旧矗立在城市的角落,等待着下一批背负着罪孽的猎物。那些焦黑的身影,依旧在走廊里徘徊,金属摩擦声和诡异低语,成了这栋楼永恒的背景音,诉说着一段跨越两代、永不终结的复仇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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