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指尖在阁楼积灰的木板上划过，带出一道浅白的痕迹。老周举着手电筒，光束里浮动的尘埃像被困住的飞虫，“这老宅子是民国时期的，听说前主人举家搬走后，就再也没人敢进来。”他顿了顿，踹了踹墙角松动的木板，“房东说阁楼里有暗格，找到能多给咱们两百块打扫费。”
小杨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鼻尖皱了皱，“一股霉味，还有点……说不上来的腥气。”她的目光扫过墙角蛛网密布的梳妆台，镜子蒙着厚厚的灰，隐约能映出几个人模糊的影子。
老王蹲下身，用螺丝刀撬开地板缝里的铁钉，“别疑神疑鬼的，老房子都这样。小飞呢？又跑去拍他的‘探险素材’了？”
话音刚落，阁楼另一端就传来小飞的惊呼。几人立刻跑过去，只见小飞正蹲在一个半开的暗格前，手机镜头对准里面，脸色发白，“你们看……这是什么？”
暗格里铺着褪色的蓝布，布上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用红绳系着，绳结上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林野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日记本，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凉，像是摸到了冰块。
“小心点，别弄坏了。”老周凑过来，手电光落在日记本上，封皮右下角有个模糊的签名，只能看清“婉清”两个字。
小杨往后退了半步，“要不别碰了吧，这东西看着怪吓人的。”
“怕什么，说不定是前主人的日记，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线索。”老王说着，已经解开了红绳。日记本的纸页又脆又薄，翻开第一页，娟秀的字迹带着年代感，日期是1943年8月15日。
“今日又闻楼下哭声，阿爹说那是逃难来的妇人，可我总觉得，那声音是从墙里传出来的。”
林野念出第一句话，阁楼里的风突然变大，窗户“吱呀”作响，吹得手电光晃了晃。小飞的手机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画面里的暗格旁，多了一道模糊的白色影子，可现实里，那里空无一人。
“别念了，有点渗人。”小杨抓着林野的胳膊，声音发紧。
老王却来了兴致，翻到下一页，“1943年8月20日，阿娘给我做了新旗袍，可我穿不上了，我的腰好像越来越细，皮肤也越来越凉……”他顿了顿，“这写的什么？有点奇怪。”
就在这时，阁楼的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吓得小杨尖叫出声。几人立刻去拉门，可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抵住了，怎么也拉不开。
“谁在外面？别开玩笑！”老周用力踹门，可回应他的，只有阁楼里越来越浓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
林野的目光重新落回日记本，手指颤抖着翻到下一页，日期是1943年8月25日，字迹变得潦草，像是写得很匆忙：“它们来了，从墙里爬出来，好多手，好多眼睛，它们说要我留下来，陪它们……阿爹阿娘不在了，他们被墙吃掉了……”
“墙吃掉了？”小飞重复了一句，突然指向墙角的木板，“你们看，那墙好像在动！”
几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墙角的木板缝隙里，渗出了黏糊糊的暗红色液体，像血一样，顺着墙壁往下流。更诡异的是，那些木板竟然在慢慢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老周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对劲，咱们得赶紧出去！”他拿起螺丝刀，狠狠砸向门锁，可螺丝刀刚碰到锁芯，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掉在地上。
林野继续翻日记本，下一页没有日期，只有一行用血写的字，字迹扭曲：“进来的人，都要留下来，成为墙的一部分。”
“啊！”小飞突然惨叫一声，几人转头看去，只见他的手正贴在墙上，墙壁像是有吸力，把他的手往里面拽。他拼命挣扎，可手还是一点点陷进墙壁，墙壁上的木板缝隙里，渗出更多的暗红色液体，沾在小飞的手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飞！”林野冲过去，想拉小飞的手，可刚碰到他的胳膊，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顺着小飞的手臂传来，像是要把他也拽进墙里。
老王抓起地上的手电筒，狠狠砸向墙壁，“放开他！”手电筒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墙壁丝毫没有反应，反而吸力更大了，小飞的半个手臂已经陷进墙里，他的脸变得惨白，眼泪直流，“救我……林野哥，救我……”
小杨吓得蹲在地上，捂住眼睛，哭声里夹杂着颤抖，“别抓他……别抓我们……”
老周突然想起什么，冲到暗格前，抓起日记本，“是不是因为这个？我把它放回去！”他想把日记本塞回暗格，可日记本像是长在了他手上，怎么也甩不掉。更可怕的是，日记本的纸页开始自动翻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张人脸，眼睛和嘴巴都是黑洞洞的，而那张脸的轮廓，赫然和小飞一模一样。
“不……”老周的声音发哑，他看着小飞，只见小飞的脸正慢慢变得和画上一样，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消失，皮肤变得像墙壁一样冰冷、僵硬。
“林野哥，我动不了了……”小飞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肩膀开始陷进墙里，“我看到了，墙里有好多人，他们在笑……”
林野想再拉他，可小飞已经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墙壁上的木板缝隙里，伸出无数根细细的、像血管一样的黑色线条，缠向小飞的脖子。小飞的眼睛慢慢闭上，最后一刻，他说：“别翻下一页……”
话音刚落，小飞的脑袋也陷进了墙壁，墙壁恢复了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道暗红色的液体，还在顺着墙壁往下流。
阁楼里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个女人在哭。林野、老周和小杨靠在一起，看着那面吞噬了小飞的墙，浑身发抖。
“怎么办？小飞没了……我们会不会也……”小杨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周打断，“别乱说，我们一定能出去！”他的声音虽然坚定，可手却在不停发抖。
林野的目光落在日记本上，刚才小飞说“别翻下一页”，可他现在不得不翻。或许下一页有出去的线索。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慢慢翻动纸页，最后一页的后面，竟然还有一页，上面写着几行字，字迹和之前的“婉清”不一样，更潦草，更疯狂：
“我是第五页，被墙吃掉的人。
第一个是婉清，第二个是她爹，第三个是她娘，第四个是修房子的工匠。
现在，是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
它们需要更多的人，填满墙的缝隙。
想出去，就要找到婉清的旗袍，她的旗袍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烧掉它，墙就会睡去。”
“梳妆台！”林野立刻看向墙角的梳妆台，老周也反应过来，冲过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抽屉里积满了灰，里面放着一件褪色的蓝色旗袍，旗袍的领口处，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和日记本上的一样。
“就是它！快烧掉！”老周掏出打火机，可打火机怎么也打不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就在这时，墙壁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更多的暗红色液体从缝隙里渗出，墙壁上开始出现一张张模糊的人脸，有的是婉清，有的是她的爹娘，还有一个是陌生的工匠，最后一张，是小飞的脸。那些人脸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诡异的声音：“留下来……陪我们……”
小杨突然指着老周的脚，“老周！你的脚！”
老周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脚正慢慢陷进地板里，地板像是变成了液体，把他的脚往里面吸。“不！放开我！”他拼命挣扎，可身体还是一点点往下陷，“林野，快烧旗袍！别管我！”
林野接过老周手里的旗袍，小杨终于打着了打火机，火苗凑到旗袍上，旗袍立刻烧了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惨叫。
旗袍燃烧的瞬间，墙壁停止了晃动，那些人脸慢慢消失，暗红色的液体也不再渗出。老周的脚从地板里拔了出来，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有效！我们有救了！”小杨激动地说，可话音刚落，阁楼的灯突然亮了，昏黄的灯光下，梳妆台的镜子里，映出了一道白色的影子。那是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女人，她的脸被头发遮住，只能看到一双惨白的手，正搭在小杨的肩膀上。
“啊！”小杨尖叫着回头，可身后什么都没有。镜子里的女人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和婉清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嘴角咧开，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们以为，烧掉一件旗袍就够了吗？”
林野突然发现，燃烧的旗袍没有变成灰烬，而是变成了无数根细细的黑色线条，缠向小杨的脖子。小杨想挣扎，可身体却僵住了，她的皮肤慢慢变得冰冷、僵硬，和小飞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杨！”林野冲过去，想扯掉那些黑色线条，可线条像是铁做的，怎么也扯不断。小杨的眼睛慢慢闭上，最后一刻，她看着林野，“日记本……还有一页……”
小杨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里，只有那根黑色线条，还飘在空中，然后慢慢钻进了墙壁。
阁楼里又恢复了黑暗，只有日记本还在林野手里。他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的后面，果然还有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婉清有两件旗袍，一件在梳妆台，一件在她身上。烧掉她身上的，才能真正让她安息。”
“她身上的旗袍……”林野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那面吞噬了小飞的墙。老周也反应过来，“婉清的尸体，可能在墙里！”
两人立刻用螺丝刀砸墙，墙壁很脆，很快就砸出了一个洞。洞里黑漆漆的，伸手进去，能摸到一件柔软的东西。那是一件蓝色的旗袍，旗袍里裹着一具早已腐烂的尸体，尸体的手上，还攥着一本小小的日记本，和他们手里的一模一样。
林野拿出那本小日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1943年9月1日，我死了，被墙吃掉了。可我不想一个人，我要找更多的人，陪我……”
就在这时，墙壁突然再次晃动，无数根黑色线条从洞里钻出来，缠向林野和老周。老周的身体被线条缠住，往洞里拽，“林野，快烧了这本日记！快！”
林野拿起打火机，火苗凑到小日记本上，日记本烧了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色线条瞬间消失，墙壁恢复了平静。
老周从洞里爬出来，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阁楼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外面传来救援队的声音：“里面有人吗？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有奇怪的声音。”
林野和老周走出阁楼，阳光照在身上，他们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救援队进阁楼检查，却什么都没发现，没有暗格，没有日记本，也没有那面会吞噬人的墙，只有一间空荡荡的、积满灰尘的阁楼。
“你们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救援队的人疑惑地问。
林野和老周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直到他们走到老宅子门口，林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阁楼的窗户里，站着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女人，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正对着他挥手。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突然想起，刚才烧掉的小日记本里，最后一页写着：“我还有很多本日记，藏在老宅子的各个角落，总会有人找到它们，陪我……”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写着“林野”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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