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逐子
腊月初七，姜国北境。雪下得密不透风，像有人在高天扯絮，一扯就是万匹白棉，砸在青阳李氏的宗祠广场上，砸得十六盏青铜风灯只剩一盏还在摇晃。灯火瘦小，却照得少年脊背笔直。
李长青跪在雪里，双膝早失去知觉。青布单衣被鞭子抽得纵横翻卷，血珠渗出，瞬间冻成红冰。他面前，乌木大门洞开，宗祠内烛火通明，族谱高悬，像一口看不见底的井。
孽子，再问你一次，筑基丹是谁给你的？声音尖利，来自主母慕容珣。她立在阶上，雪狐大氅映得脸色愈发娇艳，眸里却淬着毒。
长青抬眼，瞳仁漆黑，没有惧意，也没有愤怒，只有深冬般的平静。我说了三遍，捡的。
放肆！执法长老厉喝，长鞭再起，鞭梢缠火，破空落下。
啪——！
血沫溅在雪里，像点点寒梅。长青被打得向前倾，却很快挺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知道辩解无用，罪名早已写好：私盗族库、妄图筑基、以下犯上。每一条，都足够让他死。
可他不能死。母亲还在他背上——
柳素衣整个人软软地伏在他身后，双手用破布条绑在他腰间，像一件被风雪吹干的旧衣。她气息微弱，却固执地抬手，擦去儿子额头的血，青儿...别跪了，雪冷...
声音轻得像纸，却烫得长青心口发疼。他反手攥住母亲的手腕，那手腕细得可怕，一折就断。
娘，再忍忍。他低语，仿佛只是说给风雪听。
慕容珣看着他们母子，眼底闪过厌憎，唇角却勾起笑意。按族规，偷盗筑基丹者——逐出家族，永世不得姓李！
人群骚动。雪夜里，李氏旁支、支脉、奴仆数百人屏息观望，像一群雪原上的狼，嗅到血腥味，却不敢靠近。
长青知道，这是慕容珣的收官。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六年。等他这个被彻底踩进泥里，连姓都被剥夺。
执法长老上前一步，高举族谱，朱砂笔落，就要勾名。
慢着——柳素衣忽然抬头，声音嘶哑，却带着奇异的清晰，筑基丹...是我给的。
众人哗然。长青猛地回头，
柳素衣却对他笑，笑得温柔又歉意。她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骨笛，塞进长青掌心，冰得他一个激灵。别哭，眼泪会冻住路...
她的话没能说完。慕容珣眼底寒光一闪，袖中暗劲拍出——
砰！
柳素衣整个人飞出去，像断线风筝，重重砸在宗祠石柱上。血花溅在忠孝节义四个金漆大字上，顺着笔画缓缓下滑。
娘——！
长青嘶吼，声音劈了叉。他扑过去，抱住母亲，雪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像折翼的鸟。
柳素衣抬起手，指尖拂过他眉眼，青阳...李氏...不值得你姓...去吧，去把天...捅个窟窿...
手落下，眼未阖，映着雪光，像两粒不肯融化的冰。
长青跪在雪里，抱着母亲，忽然变得很安静。风雪呼啸，却仿佛离他很远。世界只剩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得胸腔生疼。
他低头，把额头贴在母亲冰冷的额前，轻轻道：娘，你睡吧，我不哭。
然后他抬头，看向阶上。那目光黑得吓人，像寒夜最深处凝成的刀。
慕容珣被那目光盯得后退半步，旋即恼羞成怒，还愣着做什么？逐出去！
宗祠大门轰然闭合，铜锁落下。两名执法弟子上前，拖起长青。他不动，任由两人拖行，雪地里犁出两道深沟。经过慕容珣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
慕容珣，今日你夺我姓，来日我夺你命。
慕容珣冷笑，野种，也配？
执法弟子抬脚，把长青踹下石阶。他在雪里滚了几滚，爬起来，背起母亲尸体，一步一步，朝庄外走去。雪落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像披了一件白色孝衣。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没有人说话，只有风雪在呼啸，像为少年送行的挽歌。
庄门口，最后一盏风灯终于熄灭。
黑暗里，长青低头，把母亲往上托了托。他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像雪面浮起的一层冷雾。
娘，我们回家。
他迈步，走进风雪深处。血顺着他的小腿流下，在雪地里点出一个个红点，像极细的梅花，一路蜿蜒，通向未知的长夜。
——第一章 终——
【本章暗线】
1. 骨笛：冥界钥匙，表面刻符号，实为星舰回收标志。
2. 慕容珣袖中暗劲：含一缕黑血古经气息，为第55章妖族线伏笔。
3. 长青眼底最后一抹黑光：混沌灵根初次躁动，需极度绝望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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