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质问，狠狠地砸在了秦天的心上。
他呆住了。
他虽然早就感觉到这次的对手非同寻常。
但他从未像此刻这样，通过父亲的口中，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对手的恐怖和强大。
原来我们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根本无法战胜的存在。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无力地靠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他脸上疯狂的恨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和秦正国一样的，深深的绝望。
书房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只剩下父子二人粗重而又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
秦天空洞的眼睛里才重新聚焦起一丝光芒。
他看着窗边那个同样被绝望所笼罩的父亲的背影。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
他喃喃地开口，声音沙哑。
“爸……我们……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秦正国的身体微微一震，但他没有回头。
“什么办法？”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不带任何希望。
“秦风！”
秦天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了那个他曾经最不屑的名字。
“我们还有秦风！”
他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他冲上前去，抓住秦正国的胳膊，急切地说道。
“爸！你忘了吗？！秦风他……他在地下世界，不是很有手段吗？！”
“以前公司遇到的那些麻烦，那些连你都觉得棘手的事情，不都是他去解决的吗？！”
“他认识那些人！他懂那些手段！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他！只有他，才有可能，帮我们查出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才有可能，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对付他！”
“我们把他找回来！爸！我们把他找回来啊！”
他摇晃着秦正国的胳膊，乞求着最后的救援。
然而，秦正国听完他的话，却只是缓缓地转过了头。
他看着自己儿子那张充满了希望的脸，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了讽刺和悲哀的笑容。
找秦风？
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因为，自从那份详尽的举报材料出现后，一个荒谬却无法抑制的怀疑，就在他心底滋生。
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现在，他最愚蠢的儿子，却亲手打开了这个他最恐惧的潘多拉魔盒。
秦正国看着儿子那张因最后一丝希望而涨红的脸。
他听着儿子嘴里喊出的那个名字，只感到一股极致的荒谬感。
找秦风？
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倾注了半生心血的杰作，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在穷途末路之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竟然是去求助那个被他们父子亲手抛弃的工具。
这是何等的讽刺。
又是何等的愚蠢。
秦正国脸上悲哀的笑容渐渐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蠢和无知彻底激怒的滔天怒火。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天。
而秦天，还沉浸在自己那个绝处逢生的计划里。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父亲身上即将爆发的毁灭性气息。
他依旧抓着秦正国的胳膊，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喋喋不休。
“爸！你听到没有！我们去找秦风啊！”
“他不是很能打吗？他不是很会处理那些脏活吗？现在就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我们给他钱！给他很多很多钱！只要他肯帮我们，只要他能帮我们找出那个藏在暗处的杂碎，等我们东山再起，我……我甚至可以把公司分他一半！”
“爸！你快下命令啊！快派人去找他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加剧着秦正国的怒火。
终于，当秦天说到派上用场这几个字时，秦正国的理智彻底崩断了。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旷的书房里猛然炸响。
这一巴掌，秦正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将这几天所承受的所有压力、恐惧、羞辱和失望，都凝聚在了这一巴掌上。
他将对那个神秘对手的无力，对眼前这个蠢儿子的愤怒，对那个可能存在的背叛者的怨恨，全都发泄了出来。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秦天被打得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懵了。
他捂着自己那半边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别说是打他，就连一句重话，父亲都很少对他说。
可今天……
他竟然，打了他。
而且，是用了这么大的力气，这么的毫不留情。
“你……”
秦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正国喘着粗气，他那只还扬在半空中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这颤抖不知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看着儿子那张写满了震惊和委屈的脸，心中的怒火却丝毫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
“你这个……蠢货！”
他指着秦天的鼻子，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嘶哑变形。
“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们只是遇到了一个商业上的对手吗？！”
“你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找一个会打架的，懂点地下世界规矩的打手，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他心中那个一直不敢去触碰，不敢去深思的最可怕的猜测，在这一刻被秦天的愚蠢彻底引爆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死死地盯着秦天。
“找秦风？！”
他冷笑着，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猪一样的脑子里，有没有哪怕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我们的对手，会对我们秦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为什么他能拿到我们藏得最深，连公司的元老都不知道的，那份长达十年的黑账？！”
“为什么他能精准地，在我们最虚弱，最关键的时刻，发动最致命的攻击？！”
他一声声地质问着，每问一句，就朝着秦天逼近一步。
那股强大的压迫性气场，压得秦天连连后退。
直到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书架上，退无可退。
秦天被他问得彻底傻了。
他那颗早已停止运转的大脑，在父亲这番质问下，被强行灌入了恐怖的信息。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他只是本能地，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李天成”的背叛。
可现在，被父亲这么一问……
是啊……
李天成，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些核心的财务漏洞，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别说是他一个外人，就连自己这个秦家大少，都只是一知半解。
那……那到底是谁？
一个让他不敢相信，一个让他觉得荒谬绝伦的，模糊的身影，开始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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