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出去看看也好……李莲花放下手中的饭碗。
走到车头，靠在木柱上，看着正专注赶车的归宁，轻声说道：“你去吃饭吧，一会儿吃完，我有话跟你说。”
归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一丝沉重。
便点了点头，将缰绳小心翼翼地交给李莲花，快步跑回楼中吃饭。
他心里有些闷闷的，哥哥似乎很不开心，是因为方多病吗？
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一边扒饭，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该怎么才能让哥哥开心起来呢？看到他不开心，自己心里也跟着难受。
很快吃完了饭，归宁走到车头坐下，接过缰绳，轻轻抖了抖，马车再次缓缓前行。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哥，你要说什么啊？”
李莲花没有反驳他的称呼，也没有离开，而是和他一起坐在车头，望着两边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树木，缓缓开口：“江湖广阔，无边无际，归宁，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归宁想也没想，便用力点头：“好啊！只要能跟着哥哥，去哪里都可以！”
在他心里，只要有李莲花在的地方，就是家。
李莲花看着他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眼眸微微一动，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继续说道：“你看的书已经很多了，可书里的知识终究是片面的。有些道理，有些情感，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能真正明白。”
归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有这种感觉，比如哥哥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复杂神情，那种淡淡的忧伤，书上就从未描述过，他也始终看不太明白。
李莲花见他听进去了，便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你出去闯闯吧。”
“什么？”归宁猛地转过头，脸上写满了诧异和不敢置信，“哥哥，你……你让我自己离开？”
李莲花迎着他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你知道吗？雏鸟出生时，需要成鸟的守护，可若是一直躲在羽翼之下，就永远学不会飞翔，也会忘了自己本就拥有的力量。”
归宁立刻停下了马车，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哥，我不要离开！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我不想离开你，哥……”
李莲花抬手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没有想赶你走，只是觉得，你需要成长。总是跟在我身边，你是永远长不大的。”
“我不想长大！”归宁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哽咽了，“我也不想离开你！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这辈子也只认你这一个哥哥！别赶我走，求你了……”
李莲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时间过得真快，归宁跟在自己身边，不知不觉已经三年有余了。
这三年多来，他们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
这么长的时间，早已在彼此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更何况，归宁还是他一手带大的，虽然这“长大”是一夜之间的变故，但教他读书识字，教他人情世故，却是他一点一点用心去做的。
看着归宁泛红的眼眶和焦急的神情，李莲花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归宁的肩膀，柔声道：“我没赶你。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留在莲花楼。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危险。不过你放心，无论你走多远，莲花楼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归宁听到这里，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不是要把自己赶走，只是让自己出去闯闯，然后还可以回来。
他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皱起了眉：“那我走了，哥哥你一个人怎么办？”
李莲花看着他担忧的样子，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温暖。
什么时候，自己也需要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地牵挂了？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呀，别替我操心。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你就放心去吧，总比你现在这样，满脑子疑问却又想不明白要好。”
归宁看着李莲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他确实有很多很多的疑问，也很想弄明白哥哥心中那些复杂的情感，想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可哥哥总说他太年轻，心性不稳，说等他长大了就明白了。
可“长大”到底是多大呢？哥哥没说，他也不知道。
既然可以出去走走就能长大，就能弄明白那些疑问，那……那就去吧！
他想弄懂哥哥的心思，想变得足够强大，能够有一天，也像哥哥保护他一样，保护好哥哥。
想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可真要抬脚离开，心里那股子空落落的滋味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归宁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明明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可一想到要离开熟悉的家，离开眼前这个人，鼻尖还是忍不住发酸，心里堵得慌。
李莲花将归宁那点细微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他太懂这种感觉了，哪个孩子第一次离家，心里不是又期待又舍不得呢？
羽翼未丰时总想往外飞，真到了要展翅的那一刻，又会贪恋巢穴的温暖。
“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李莲花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归宁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想守护的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那这里，就只是你的‘老家’了。”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像是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是啊，就像当年的自己。初次下山时，他也是那样意气风发，满心满眼都是“江湖”二字。
他想象着自己能在刀光剑影中闯出一片天地，能实现心中那个宏大的理想。
那时候的他，以为梦想就是全部，以为奔波就是意义。
他确实一步步靠近了理想，四顾门在他手中日益壮大，江湖上也留下了他的传说。
他本以为这就是圆满了，可当他停下来回头看时，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那些真正爱他、牵挂他的人，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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