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的晨雾如同一张厚重的灰幕。
将破晓的晨光死死困在天际之外，天地间一片混沌未开的朦胧。
城墙上结着一层薄霜，踩上去 “咯吱” 作响。
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号角声，“呜呜” 的声响像极了草原上饿狼的嚎叫，刺破了清晨的寂静。
田承嗣披着一身厚重的银甲，甲片上凝着霜花。
他踩着结霜的城砖快步登上城楼，手中的长枪在微光下泛着冷光，枪尖还沾着昨夜演练时的尘土。
刚走到垛口旁，就见一名斥候骑着快马从雾中冲出来。
马鬃上的霜花还没融化，马蹄溅起的泥水混着碎冰，在身后留下一串凌乱的痕迹。
“田将军！不好了！回纥大军动了！”
斥候翻身下马时差点摔倒，他踉跄着扶住城楼的立柱，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黑压压的一片，差不多有十万兵马，正朝着城西方向逼近！前锋离城已经不到十五里了！”
“十万？”
田承嗣瞳孔一缩，握着长枪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枪杆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
他转身对身旁的亲兵道：“快！立刻去帅帐禀报摄政王！就说回纥主力倾巢而出，十万大军压境，请求摄政王速来城楼调度！”
亲兵领命，拔腿就往城下跑，脚步声在空荡的城楼上格外清晰。
田承嗣重新凑到垛口前，从怀中掏出望远镜。
这是安倍山特意从江陵带来的稀罕物件，能看清远处的景象。
他调整着镜片，只见晨雾中，回纥的骑兵方阵像移动的黑云般涌来。
旗帜上的狼头纹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面旗帜下都跟着密密麻麻的骑兵。
马蹄声 “咚咚” 震得地面微微发颤，连城墙上的青砖都跟着嗡嗡震动。
“这如掘罗勿，是真把老本都押上了啊。”
田承嗣喃喃自语，心中却没有丝毫慌乱。
安倍山昨日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回纥人来钻。
不多时，城楼下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安倍山穿着一身玄色铠甲，腰间佩着那把随他征战多年的弯刀。
身后跟着尹子奇、周骥等将领，快步登上城楼。
“摄政王！”
田承嗣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安倍山摆了摆手，径直走到垛口旁。
接过田承嗣递来的望远镜，向城外望去。
片刻后，他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嘿嘿，没想到如掘罗勿倒是有几分魄力，敢把十万兵马都带来。不过，他这是送上门来让咱们练手啊。”
他转头对田承嗣道：“城西的长安炮都准备好了吗？按照咱们昨晚定的计划，先让他们尝尝火炮的厉害，杀杀他们的锐气！”
田承嗣连忙点头，语气笃定：“回摄政王，城西五门长安炮都已装填完毕，火药包和铁弹都按最佳配比准备好，炮手们都是从长安兵工厂调来的老手，都在岗位上等着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周骥将军率五千燧发枪兵守在城下，分成三队轮值，保证火力不断。“
“霹雳军的两万将士也已在城南山谷埋伏好，那里地形狭窄，正好能发挥咱们燧发枪的优势，就等回纥人钻进来！”
周骥上前一步，抱拳道：“摄政王放心！末将已让士兵们检查过燧发枪，每把枪都能正常使用，弹药也充足，定能挡住回纥人的冲锋！”
安倍山点了点头，刚要说话，远处的回纥军阵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沉闷有力，像是在催促着士兵冲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排的回纥骑兵纷纷举起马刀，刀身在微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齐声呐喊着向城墙冲来，声音震得晨雾都似在晃动，马蹄扬起的尘土混着晨雾，像一堵黑色的墙向云州压来。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
安倍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高声道：“传我命令，长安炮开火！目标，回纥骑兵方阵前锋！务必打乱他们的阵形！”
城楼上的旗手立刻挥动令旗，红色的令旗在晨雾中格外显眼。
城西的炮手们看到信号，立刻各司其职。
一名老炮手蹲在炮旁，仔细调整着炮口角度，高声喊道：“左偏半寸！对准最前面的方阵！”
旁边的士兵立刻转动炮架，直到老炮手点头示意。
“点火！”
老炮手猛地拉动炮绳。
“轰隆！轰隆！”
五门长安炮同时轰鸣，炮身因后坐力微微后退，在城砖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炮口喷出的火光在晨雾中格外刺眼，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五枚铁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像流星般划破晨雾，砸向回纥骑兵方阵。
“轰！”
第一枚铁弹拖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坠地的陨星般精准砸入骑兵阵列。
轰然巨响中，猩红的火舌裹挟着破碎的弹片横扫而过，将三两名骑兵连人带马整个掀飞上天。
战马垂死的嘶鸣与士兵凄厉的惨叫交织，裹着漫天黄土冲上云霄。
方才还整齐的骑兵阵列，此刻已被撕开血肉模糊的裂口。
紧随其后的四枚铁弹也先后命中，有的砸在骑兵中间，有的砸在马群里。
回纥的前锋方阵瞬间乱作一团，不少骑兵吓得勒住马，马受惊后扬起前蹄，将背上的士兵甩了下来。
城楼上的士兵们顿时欢呼起来，有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有人高声喊道：“打得好！长安炮厉害！”
“让回纥人知道咱们的厉害！”
安倍山却没放松，他指着远处的回纥军阵，语气严肃：“别高兴得太早！如掘罗勿不会这么容易放弃，这只是他们的前锋，后面还有大军。“
“传令周骥，让燧发枪兵准备，等回纥人再靠近些，给他们来一轮齐射，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
田承嗣急命亲卫持令箭疾驰而下，城楼下的周骥接令后旋即振臂高呼。
刹那间，燧发枪兵如林般挺立。
铁灰色的枪管齐刷刷扬起，在夕阳下泛着冷冽寒光。
士兵们屏息凝神，瞳孔中倒映着如黑云压城般逼近的回纥骑兵，指腹已悄然搭上扳机，静待最后的冲锋号角。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战场上的景象。
远处的回纥军阵中，如掘罗勿骑着一匹白马，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看着混乱的前锋方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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