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莫非诸位以为抽中便能当场知晓朱棣的未来？”燕长倾略带不耐，“推演需要时间，还需燕王及诸位殿下、朝中重臣的详细资料，包括家眷子嗣等。资料越详尽，推演越准确。”
听闻此言，朱元璋等人虽有些失望，却也松了口气。燕长倾索要资料的方式，比起虚无缥缈的望气之术更令人信服。
“七日内，锦衣卫会送来资料。”朱元璋爽快应允。这些机密对燕长倾无需保留。
待众人离去，燕长倾长舒一口气，拆开抽签的木箱。箱底有四层倒扣的薄木板：最底层原有三张空白纸条，已被朱橚、朱桢、朱榑抽空；第三层原有四张带墨点的纸条，如今只剩三张——朱棣抽走了一张。
第二层木板上摆放着太子朱标、秦王朱樉、晋王朱棡抽签时触碰过的木板。原本七张空白纸条只剩四张。
第一层木板上则是最初燕长倾放入的六张空白纸条和一张带墨点的纸条。正是这个设计，让燕王朱棣抽中了那张带有墨点的纸条。
还好，朱棣永乐大帝的名号保住了。燕长倾将木箱和纸条全部焚毁后，神情轻松地说道。
......
一周后，朱元璋派人将燕长倾所需的资料全部送达。面对堆积如山的文书，燕长倾只是随意翻动，假装查阅。他早已熟读《明史》，索要这些资料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未卜先知。
若凭空出朱棣登基的细节，必然引人怀疑。但借助这些资料未来，至少显得有据可依。人们总会为不可思议之事自行寻找合理解释。
又过一周，燕长倾完成了《戏说大明》从洪武到永乐朝的剧本。虽名为戏说，实则基于真实历史。他计划以话剧形式呈现，因为精湛的表演比单纯的语言更能震撼人心。
农学院娱乐区的戏剧厅里，正巧有合适的梨园戏子可供选用。
这个时代的梨园艺人极其敬业，演技精湛，否则也难以靠此谋生。
“接下来就让他们排练试试。”
燕长倾拿着写好的剧本，前往戏剧厅挑选合适的戏子试戏。
……
两周后，早已等得心急的朱元璋带着马皇后，以及太子朱标、朱樉、朱棡、朱棣等一众皇子，再次来到农学院。
“燕先生，你说的推演朱棣执掌大明的未来，就是请我们看戏？！”
戏剧厅内，朱元璋望着被包场的剧院，眉头微皱，略带不满地看向燕长倾。
燕长倾并未在意朱元璋的语气，淡然一笑：“说的，哪有看的直接。”
他将剧本交给戏子后，经过两周排练，虽非完美，但也足够出色。
马皇后轻拍朱元璋的手背，温声道：“既然燕先生这么安排，先看看再说。”
朱元璋收敛不满，决定观后再议。
见皇帝不再计较，燕长倾望向舞台，淡淡道：“开始吧。”
《戏说大明》正式开演。
幕帘缓缓拉起，露出【会同馆】的布景，几名身着占城国使臣服饰的戏子登台，演绎进贡场景。
旁白随之响起：
“洪武十二年（1379年）九月，占城国前来进贡，丞相胡惟庸等人却未禀报天子。”
“宦官偶然目睹，入宫奏报。朱元璋震怒，下旨斥责中书省众臣。”
“胡惟庸与汪广洋叩首请罪，暗中将罪责推给礼部，礼部又归咎中书省。”
“天子愈发愤怒，将众臣下狱，追究主谋。”
“不久，汪广洋被赐死，其妾陈氏殉葬。”
“天子得知陈氏乃被抄没的知县之女，怒斥：‘没官女子向来只赐功臣，文臣何以得之？’”
“敕令法司彻查，最终认定胡惟庸及六部属官皆当问罪。”
“次年正月，涂节告发胡惟庸谋逆。贬为中书省吏的御史中丞商暠，亦揭发其阴谋。”
“天子盛怒，命廷臣轮番审讯，供词牵连陈宁、涂节。”
经审讯查明，涂节曾参与谋逆，见事败露才揭发作乱。最终朝廷下旨处决胡惟庸、陈宁、涂节等人。
齐王朱榑在席间看得兴致盎然：有趣！燕先生这出戏里，胡惟庸谋反的 竟是占城国进贡之事？
太子朱标沉吟道：去岁九月确有占城使节来朝，恰逢胡惟庸案发，朝野动荡。孤当时只命礼部简单接待便遣返了。他顿了顿，若胡惟庸仍在相位，依他专权的性子，这等外邦朝贡的小事，确实很可能不奏报父皇。
朱元璋暗自思忖，以自己性情，若知胡惟庸擅自处理藩属国朝贡，定会借机发难。
戏幕转换至洪武十五年五月，演到朱雄英猝然离世。朱标顿时面色阴沉：燕先生！我儿身体康健，怎会突然夭折？虽平日政务繁忙疏于照看，但嫡长子朱雄英在他心中分量极重。此刻见剧中毫无缘由地安排爱子早逝，不由怒上心头。
燕长倾眉梢微动：七八岁的孩童，在深宫遭遇意外有何稀奇？特意在二字上加重语气。
朱标怒意更甚：宫禁森严，英儿出入皆有侍卫随行，能出什么意外？
燕王笑而不答。晋王朱棡意味深长地插话：大哥，越是深宫越危险啊。何况大嫂前年已经薨逝了。
朱棡口中的大嫂是朱标原配常氏。尽管朱标去年已将吕氏立为太子妃，但在朱棡等兄弟心中，唯有常氏才配得上这个称呼。对于吕氏，他们只以太子妃相称。
在老朱家，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规矩深入人心。朱标作为长兄，在弟弟们心中如同父亲般存在；而常氏生前也如马皇后般温和包容，深得朱樉、朱棡、朱棣等兄弟敬重。相比之下，他们对吕氏的态度截然不同，始终保持着疏离。
经朱棡提醒，朱元璋和马皇后猛然意识到：皇嫡长孙朱雄英在后宫竟无生母照料！一个五六岁的皇子要在险恶的后宫平安成长谈何容易。深谙宫闱之事的马皇后当即想将孙儿接到身边抚养。
这时朱棣意味深长地说道：吕氏当上太子妃后，允炆侄儿似乎也成了大哥的嫡次子？此言一出，朱标顿时脸色大变，厉声喝止。朱棣连忙缩头表示只是随口一提。
有些事，无需言明。
点到即止，懂的人自然心领神会。
吕氏既为太子妃，其子朱允炆便母凭子贵，从庶次子摇身变为嫡次子。
虽说朱元璋已不再明言必须由嫡长子朱标继位，但众人都心知肚明——即便朱标给了朱樉、朱棡、朱棣等兄弟竞争的机会，皇位最终多半仍会落入朱标之手。
二十余年的朝堂经营，为朱标积累了难以撼动的优势。更何况，朱元璋本就属意朱标承继大统。
若朱标登基，吕氏即为皇后，其子自然成为储君人选。若延续选贤不选长的规矩，朱雄英与朱允炆都将参与角逐。
但生母常氏早逝的朱雄英，如何敌得过有吕氏全力扶持的朱允炆？吕氏必从朱允炆降生便着手布局，而朱雄英想要借助常家势力，至少要等到十二三岁才可能实现。
待二人及冠之年，朱允炆身边定有东宫属臣般的智囊团，而朱雄英能否联系到宫外的常家尚属未知。更遑论组建自己的班底——没有外力相助，少年皇子难成此事。
若恢复嫡长继承制，按礼法当由朱雄英继位。但身为皇后的吕氏，岂会甘心看着朱雄英登上大宝？只要朱雄英失去嫡长孙身份，甚或从这个世上消失，作为嫡次子的朱允炆便能顺理成章成为储君。
无论哪种情形，身为东宫之主的吕氏，都难以对朱雄英与朱允炆一视同仁。
朱雄英若有不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朱允炆！
按照常理推断，谁获益最多，谁就最有嫌疑。
倘若朱雄英真的遭遇意外，那么朱允炆背后的太子妃吕氏，极可能就是幕后 ！
正因如此，当朱棣说出“朱允炆成为朱标嫡次子”时，朱标才会勃然大怒。
因为这句话无异于在暗示他，他的正妻可能谋害他的嫡长子！
即便朱标性情温和，向来疼爱弟弟们，听到这种话也难以抑制怒火。
朱棣见朱标发怒，立刻怂了。
毕竟一向宽厚的大哥突然震怒，确实令人心惊。
不过，朱棣也是念及已故的常氏，且真心将朱标视为兄长，才会出言提醒。
换作旁人，他只会冷眼旁观，绝不会多嘴半句。
朱标发怒后，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秦王朱樉、周王朱橚等人全都噤声不语。
朱元璋眉头紧锁，心中暗叹。
【没想到大明第二代继承人之争尚未平息，第三代继承人的隐患竟已悄然浮现。】
以往朱元璋只关注第二代继承人选，从未深究第三代之事。
在他看来，第三代的问题该由未来的天子去考虑。
等到那时，他早已长眠帝陵，除非能死而复生，否则现在操心也是徒劳。
但如今看来，第三代继承人之事，他不得不稍加留意。
即便不涉及储君之争，至少也要确保朱雄英平安长大。
作为嫡长孙，即便将来无缘大位，朱元璋也希望他能健康成人。
【回宫后，便将英儿和熥儿接到身边亲自照料。】
【幸好先前已派可靠的内侍去照顾他们！】
马皇后亦感庆幸，却又后怕不已。
她原以为朱标在常氏离世后能妥善照料两个孙儿。常氏走后，她只派了两名贴身宫女和一名太监协助照看朱雄英与朱允熥，并未过多干预。身为皇后，她主要执掌后宫事务与诸皇子教养，太子家事理应由朱标与太子妃自行打理。
然而如今看来，朱标显然未能察觉后宅暗涌，更遑论护佑两个幼子周全。至于吕氏会善待朱雄英兄弟之说，马皇后虽愿信却不敢轻信——为人母者，谁不偏疼亲生骨肉？何况关乎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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