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星火将熄与帝王的誓言
“小桂子……身负重伤，生死不明……”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在赵祯耳边反复轰鸣，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瞬间击得粉碎！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若非陈忠和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
那个眼神清亮、做事一丝不苟、对数字有着天生敏感的少年内侍；那个在御膳房埋头苦干、在书局协助整理、在京西混乱账目中为他披荆斩棘的“星火”……竟然可能就这样熄灭了？为了保护那些可能扳倒巨蠹的账册，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夹杂着滔天的怒火和深不见底的愧疚，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奔涌、灼烧！是他！是他将小桂子派去了那个龙潭虎穴！是他自以为是的“非常之策”，将小桂子推到了最危险的境地！什么帝王心术！什么隐忍布局！在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从赵祯喉咙深处挤出，他双目赤红，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陈忠和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低声道：“官家！官家！您要保重龙体啊！小桂子……小桂子只是生死不明，或许……或许还有救……”
还有救？赵祯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对！还有救！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绝不能放弃！
“包拯呢？包拯怎么样了？行辕现在情况如何？”他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陈忠和连忙回道：“包大人无恙，袭击已被击退。行辕暂时由包大人和那些江湖义士控制，但……但人心惶惶。包大人已紧急上书朝廷，请求派兵护卫，并严查凶手！”
上书朝廷？请求派兵？赵祯心中一片冰冷。指望政事堂那些大佬？指望吕夷简？他们不落井下石、趁机彻底搅浑水就不错了！至于派兵……没有太后和枢密院的同意，他一道旨意都出不了汴京城！
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必须靠自己！立刻！马上！
他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中挣脱出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小桂子可能还活着，他需要最及时的救治！京西的局面需要稳定，包拯需要支持！
他立刻做出了几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决定。
第一，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私人资源，救治小桂子。他让陈忠和立刻去联系那个与柳永交好的老乐工，不惜一切代价，通过民间渠道，以最快的速度，将宫中最好的金疮药、续命丹，以及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用上的珍贵药材，秘密送往京西包拯行辕！同时，悬重赏寻求名医，通过江湖渠道送往京西！
第二，他不能再隐藏了，必须给包拯更直接、更明确的信号和支持。他亲自提笔，用他所能做到的最隐晦却又最坚定的言辞，写了一封密信。信中没有提及小桂子，只写道：“卿之所为，上合天心，下顺民意。奸佞反扑，意料之中。望卿稳守阵脚，保全有用之身，以待天时。京师之内，朕亦有所布置，断不容宵小横行。所需之物，已着人星夜兼程送往。望珍重。”
他将这封信，连同之前让兰儿加紧制作的一批特效止血消炎的药膏（本是实验室产物），一起交给陈忠和，让他动用最后一条绝对可靠的秘密渠道，务必送到包拯手中。他要让包拯知道，皇帝没有退缩，皇帝在支持他，皇帝正在想办法！
第三，他要在汴京城内，制造出足够的动静，牵制住雷允恭乃至其背后势力的精力！他不再满足于之前的“敲山震虎”，他要主动出击，哪怕只是虚张声势！
他再次驾临编修书局，这一次，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学术”平和，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怒气。
“周先生，吴先生，”赵祯的声音冰冷，目光扫过两位老翰林，“京西包拯行辕遇袭之事，尔等可曾听闻？”
周、吴二人吓了一跳，连忙道：“臣……臣等略有耳闻，实乃骇人听闻！”
“骇人听闻？”赵祯冷哼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钦差行辕竟遭匪类袭击！此非仅骇人听闻，更是对我大宋朝廷、对母后、对朕的藐视与挑衅！朕决议，即刻起，书局暂停一切其他事务，集中所有人力，给朕梳理！梳理历代关于刺杀朝廷命官、阻挠钦差办案的律法案例！尤其是涉及内廷、涉及宫禁护卫失职的记载！朕要看看，这背后，到底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宫禁护卫”和“内廷”，虽然没有点名雷允恭，但其意不言自明！他要将这件事，以“研究律法”的名义，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让雷允恭和他背后的人知道，皇帝虽然年轻，但绝非可以任意拿捏！谁敢动他派出去的人，就要做好承受帝王之怒的准备！
安排完这一切，赵祯独自回到福宁殿最深处的密室。他摊开一张纸，在上面用力写下了三个名字：吕夷简、刘美、雷允恭。每一个名字，都仿佛用血书写而成。他的眼神不再有少年的彷徨，只剩下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和决绝。
“你们等着……”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今日小桂子所流之血，他日，必让你们百倍、千倍偿还！这煌煌大宋，该刮骨疗毒了！”
这一刻，那个曾经只想苟活、只想偷偷搞点“格物”的穿越者彻底死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真正开始觉醒，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扫清眼前一切障碍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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