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将几枚碎银放在茶摊上，谢过摊主的指点，目光转向城西的方向。午后的阳光穿过岚风城的街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除了寻常市井的喧嚣，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让他周身的毛孔都仿佛舒展了几分。
他背着那套伴随自己多年的铁匠工具，步伐不快，却沉稳有力。穿过两条热闹的主街，周围的景象渐渐变了模样。叫卖声少了几分花哨，多了些实打实的吆喝，比如“上好的镰刀，砍柴不卷刃”“铁锅耐用，烧火省柴”，入耳尽是铁器碰撞的铿锵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烟味和铁屑的气息，与猎虎村铁匠铺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却又更浓烈、更密集——这里便是铁器街了。
韩烨没有急着深入，而是先在街口站定，默默观察。整条街道不算短，两旁的店铺大多是青砖瓦房，门面算不上华丽，甚至有些显得陈旧，木招牌上的“某某铁铺”字样被烟火熏得发黑。铺子里的铁匠们赤着膊，抡着锤子，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往下淌，每一次锤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将烧红的铁器锻打得火星四溅。街道上，不时有推着独轮车的商贩经过，车上堆满了锄头、犁耙之类的农具，或是铁锅、铁盆等生活用品，与他在猎虎村见过的物件大同小异，只是做工更精细些。
他信步走了一段，目光扫过那些挂在铺外的铁器。无论是镰刀的弧度，还是铁锅的壁厚，都能看出工匠的功底。但他运转起《聚灵诀》，指尖掠过一把看似锋利的柴刀时，却感受不到丝毫灵气的共鸣。这些铁器，终究只是凡铁，是供凡人耕作、生活之用，与修士修行所需的灵器，有着天壤之别。
“小伙子，要点啥？”一个皮肤黝黑的铁匠见他站在自家铺子前许久，放下锤子问道，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
韩烨摇了摇头：“我随便看看。”
铁匠也不勉强，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白牙：“看你背着家伙，也是吃这碗饭的？找活儿干？”
“是。”韩烨点头。
“那你可得多问问了，”铁匠拿起毛巾擦了把脸，“最近城里生意不好做，不少铺子都裁人呢。不过你要是手艺好，总能找到地方。”
韩烨谢过他的好意，继续往前走。心里渐渐有了数：铁器街的铁匠们，凭的是多年练就的苦力和经验，他们或许听说过“灵气”“灵文”之类的词，但从未真正接触过，更别说将其融入铁器之中。在这里，他的打铁手艺或许能脱颖而出，但想要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接触到真正的炼器之术，铁器街显然不是长久之地。
这时，他想起了茶摊主的话，转身朝着城北的方向走去。随着离铁器街越来越远，空气中的煤烟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清新、更纯粹的灵气气息。街道两旁的建筑也变了风格，不再是简陋的砖瓦房，而是换成了雕梁画栋的阁楼，门窗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有些甚至隐约能看到灵纹的痕迹。
这里便是器师巷了。
与铁器街的喧闹不同，器师巷显得格外安静。偶尔有修士走过，步伐轻缓，气息沉稳，身上的灵力波动至少在气灵境以上，远非他这个刚入气灵境的修士可比。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只在门楣上挂着精致的牌匾，上面写着“玲珑阁”“聚宝轩”之类的名字，落款处往往缀着“某某器师亲制”的字样，透着一股无形的傲气。
韩烨走到一家名为“万宝阁”的店铺前，透过半开的门缝往里看。只见店内货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有闪烁着寒光的长剑，有温润如玉的玉佩，还有造型奇特的符牌，每一件都散发着或强或弱的灵光，显然都是蕴含灵气的灵器。一个穿着锦袍的修士正在柜台前与掌柜交谈，声音压得很低，但韩烨还是捕捉到了“中阶灵器”“五百下品灵晶”之类的字眼，心中暗暗咋舌——灵晶的价值他如今已深有体会，一块下品灵晶便抵得上铁器街铁匠数月的收入，而这里的一件灵器，竟能卖到数百块，两者之间的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继续往前走，发现器师巷的尽头有一片开阔的空地，用青石铺就，地面上刻着整齐的线条，像是划分好的摊位。空地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都是修士打扮，有的在整理摊位上的物件，有的则在低声交谈。韩烨走近一看，这些摊位上摆着的，多是些灵气波动较弱的低阶灵器，比如刻着基础聚灵灵文的玉佩，或是融入了锋锐灵文的短剑，与店铺里的那些相比，显得有些粗糙，但比起他在猎虎村见过的任何铁器，都要精妙得多。
一个摊主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背着铁匠工具，身上的灵气波动也只是刚入气灵境的水准，眼中闪过一丝轻视，没有主动搭话。韩烨也不在意，只是默默看着那些灵器，观察着上面的灵文刻画。他发现，这些灵文的线条虽然还算流畅，但在灵气流转的关键节点上，却或多或少有些滞涩，显然是刻制时不够精准所致。
“看来，器师巷的门槛虽高，但也并非所有器师都有真本事。”韩烨心中暗道。他想起自己用蕴灵矿炼制的那把灵铁剑，无论是灵文的精准度，还是灵气的流转，都未必比这些摊位上的差。
逛了一圈，韩烨对器师巷有了大致的了解。这里确实是修士和灵器的世界，充满了机遇，但也处处透着竞争和阶层的壁垒。那些大店铺背后，多半有世家或宗门撑腰，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的散修，想要挤进去难如登天。而散市的摊位，虽然门槛相对较低，却也鱼龙混杂，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不仅需要过硬的手艺，还得有应对各种麻烦的准备。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器师巷的阁楼顶上，给那些冰冷的灵器重镀上了一层暖意。韩烨站在空地边缘，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灯火的城区，心中已有了决定。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落脚之处，一个能让他熟悉岚风城，积累资源的地方。器师巷虽好，但时机未到。相比之下，铁器街虽然层次较低，却能让他暂时避开锋芒，一边磨练手艺，一边观察城中局势，等待合适的机会。
“就先去铁器街看看吧。”韩烨打定主意，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经过那家张贴着招工启事的“张记铁铺”时，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铺子里依旧忙碌的身影，以及那“招铁匠学徒，包吃住，月钱十文”的字样，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岚风城的水很深，但他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轻易退缩。无论是铁器街的烟火，还是器师巷的荣光，终究都要靠自己的双手，一步步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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