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虎村的村口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行风尘仆仆的身影。三辆用青牛拖拽的货车停在晒谷场边缘，车辙里还沾着来自远方的红土，帆布下露出些隐约的轮廓——有泛着光泽的绸缎，有捆扎整齐的药材，还有几柄一看便比村里铁匠铺出品精良许多的弯刀。
“诸位乡亲，路过贵地歇歇脚，顺便换些干粮饮水。”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汉子，他腰间挂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说话时习惯性地摩挲着，眼神扫过围观的村民，带着几分走南闯北的精明。
韩振扛着刚修好的锄头路过，见是行商，便招呼林黎搬来几坛井水，又让韩烨取些晒干的红薯干。“远来是客，别客气。”他憨厚地笑，“我们这村子偏，没什么好东西换，你们要是不嫌弃……”
“韩大叔哪里话。”行商连忙摆手，示意伙计递过一小袋糙米，“这点心意，抵得上水和干粮了。”他眼珠一转，瞥见韩烨手腕上那串韩玥编的彩绳，又看了看少年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话锋一转，“看这位小哥面生得很，是您家孩子？”
韩烨正帮着搬水坛，闻言停下动作。他今天特意把藤纹匕首藏在衣襟内侧，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面还能看到昨日打铁时溅上的火星灼痕。“是我家小子，在吴铁匠铺当学徒。”韩振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
行商喝了口井水，咂咂嘴道：“铁匠好啊，手艺傍身走到哪都饿不着。不像我们，风餐露宿的，前阵子在岚风城外围，还撞见修士追杀三阶妖兽呢。”
“修士？”韩烨端着水碗的手微微一顿。这个词他只在谷洪留下的残识和书籍里见过，猎虎村的人大多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对“修士”的认知还停留在“能耍些小把戏”的层面。
“可不是嘛。”行商见众人来了兴致，索性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打开了话匣子。“那岚风城，啧啧，光是城墙就有几十丈高，全用青金石砌的，太阳底下亮得晃眼。城里的修士，最差的都能跳上房顶，厉害的御剑飞行，一道剑光能劈开山头！”
有村民忍不住插嘴：“御剑飞行？那不是神仙吗？”
“比神仙差远了，但对付咱们这儿的妖兽，那真是探囊取物。”行商比划着，“我亲眼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修，手指头一点，就放出团火球，把一头比牛还大的铁甲熊烧得嗷嗷叫。后来听人说，那叫‘术法’，是修士的本事。”
韩烨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自己修炼《九转玄功》时，一拳能砸懵青面獠牙猪，已是极限；而那些修士，竟能仅凭手指放出火球？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玄铁，那是吴铁匠昨日给的那块，入手冰凉，内里似乎藏着某种沉凝的力量。
“那……修士分等级吗？”韩烨忍不住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行商挑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乡下少年会问得这么细。“分！怎么不分？听城里的茶馆说书先生讲，最低是凡灵境，往上是灵师境、大灵师境……再往上我就记不清了，反正每一阶都差着十万八千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据说岚风城城主是位灵王境大能，挥手间能召来雷雨，保得一城平安。”
灵王境……韩烨默默咀嚼着这个词。他现在连凡灵境一品都算不上，仅仅是能凝聚一丝灵气，炼体小成。可就是这样的实力，已能在猎虎村勉强自保，若是到了岚风城，恐怕连最普通的护卫都比不上。
“那他们修炼，也需要灵根吗？”吴昊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怀里还揣着韩烨分给他的半块灵谷饼。自突破凡灵境二品后，他对修士的世界越发向往。
“当然要！”行商拍了下手，“灵根好的，修炼起来一日千里；没灵根的，一辈子都是凡人。听说岚风城有专门测灵根的石碑，每年都有各村的孩子去碰运气，若是测出个中品以上的灵根，被宗门看上，那全家都能跟着享福。”
吴昊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下意识看了眼韩烨。韩烨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伪灵根的事，他从未对人说过，包括吴昊。
行商歇够了脚，招呼伙计准备启程。临走前，他从货车里翻出一本边角磨损的小册子，递给韩烨：“这是我在岚风城地摊上买的，画着些城里的街景，你要是感兴趣，就拿着吧。”
韩烨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跳莫名加速。“多谢。”
“客气啥。”行商跳上牛车，回头喊道，“岚风城往东南走，顺着官道走三个月就到。不过路上不太平，有妖兽，还有劫道的……你们这村子挺好，安稳。”
青牛踏着蹄子远去，扬起的尘土渐渐落定。村民们还在议论着刚才听到的奇闻，韩振叹道：“外面的世界真这么玄乎？还是行商夸大其词了。”
韩烨没说话，悄悄翻开那本小册子。第一页画着座巍峨的城池，城门上三个篆字他不认得，但旁边的小字注解说“岚风城”。往后翻，有修士在广场上比试的场景，有悬浮在空中的阁楼，还有密密麻麻的摊位，上面摆着他从未见过的法器和丹药。
翻到最后一页，画着块一人高的石碑，底下围着许多孩子。旁边写着：“测灵碑，凡有灵根者，触之发光，色越纯则根越好。”
韩烨的手指停在“测灵碑”三个字上。他忽然想起谷洪说的“血脉不一般”，想起自己伪灵根却能凝聚灵气，想起《九转玄功》的霸道炼体之法……这些疑问，在猎虎村找不到答案，但岚风城或许有。
他握紧了手中的玄铁，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异常清醒。三个月的路程，妖兽，劫道的……前路定然凶险，但他必须去。不仅是为了弄明白自己的体质，更是为了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在任何危险面前，护住身后的家人和村子。
夕阳将货车的影子拉成细线，最终消失在山路尽头。韩烨把小册子折好塞进怀里，转身往铁匠铺走去。吴铁匠正在炉膛前添柴，见他进来，哼了一声：“心飞了？”
“没有。”韩烨拿起锤子，对准那块玄铁，“师父，我想打一把剑。”
吴铁匠抬眼看他，火光映在两人脸上，跳动着某种默契的光芒。“玄铁硬，不好打。”
“我知道。”韩烨抡起锤子，重重砸下，“但我想试试。”
锤声响起，比往日更加沉稳有力，仿佛在敲打着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岚风城三个字，像一颗种子，落在了少年的心底，开始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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