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准时停在了瓷心斋门口。
刘世轩的助理亲自前来，恭敬地将许心和简单行李接上车，直奔机场。
通过专属通道进入机场贵宾室，刘世轩早已在内等候。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气色颇佳，见到许心，立刻热情地起身相迎。
“许师傅，辛苦了！快请坐。”刘世轩引着许心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侍者立刻奉上香茗。
“刘总客气了。”许心微微颔首。
寒暄几句后，刘世轩便切入正题，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许师傅，这次提前过去，主要是为了一个圈内小范围的预展和交流会。我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初步的拍品资料和部分潜在竞争对手的信息。”
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资料，压低了些声音：“这次金陵那边，好东西确实不少，但竞争也异常激烈。除了几家实力雄厚的国内拍卖行，还有几位不常露面的东南亚华裔藏家，以及……几个背景比较复杂的私人基金也表示了兴趣。争夺的重点，恐怕会集中在几件明清官窑重器和那两幅宋代书画上。”
刘世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许心的反应。许心默默听着，目光扫过平板上的图片和简要介绍，心中快速分析着器物的特征和可能存在的陷阱。
“竞争激烈是预料之中的，”许心放下茶杯，语气平稳，“既然是顶级私拍，必然是狼多肉少。刘总放心，既然来了，我自当尽力而为，帮您甄别真伪，权衡价值。”
刘世轩要的就是这句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有许师傅这句话，我就踏实了！一切拜托您了！”
就在这时，贵宾室门口传来一阵略显喧哗的动静。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周世宏一身骚包的亮色休闲装，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同样兴奋东张西望的王天河，以及一脸无奈的林煜，还有两个像是跟班助理模样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看他们的方向和架势，显然不是和刘世轩、许心同一个航班。
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愣了一下。
周世宏看到许心和刘世轩，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远远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王天河则挤眉弄眼地想凑过来，被周世宏一把拉住。
林煜也礼貌性地朝这边点了点头。
刘世轩虽然有些诧异周世宏等人也出现在这里，但他是场面人，只是微笑着颔首回应，并未多言。
许心也仅是淡淡点头致意。
双方心照不宣，都知道彼此的目的地是金陵，但既然航班不同，又各有圈子，此刻便只是点头之交，并未深入交谈。
周世宏一行人很快被引导至贵宾室的另一片区域。
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刘世轩和许心的正事。
刘世轩收起平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许师傅，除了明面上的预展，抵达金陵后，还有一场更小范围、仅限于几位核心藏家和行家之间的私人交流会，那才是真正见真章的地方。据说，会有几件‘生坑’和不好公开上拍的特殊物件出现，那才是我们这次提前过来的重头戏。”
许心眼神微凝，点了点头。
这种半地下的交流，往往鱼龙混杂，真假难辨，但确实更容易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喜”或是……陷阱。
一番交流，许心对此次金陵之行的复杂性和挑战性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登机提示音响起，刘世轩和许心站起身，准备前往登机口。
就在此时，许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随手掏出来一看，是苏晓发来的微信，内容极其简短：
「我已到达。」
许心目光一凝，迅速回复了一个「收到」，然后将手机收起。
苏晓竟然比他们到得还早！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
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舷窗内，刘世轩趁着这段闲暇，向许心请教起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
“许师傅，”刘世轩身体微微侧向许心，语气诚恳，“您经验丰富，见识广博。像这种小范围的私人交流会，出现的物件，虽然机会难得，但风险也极大。依您看，这类东西常见的骗局和陷阱都有哪些？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许心知道这是刘世轩在提前做功课，也是对自己信任的一种表现。
他略一沉吟，便知无不言地分析起来：
“刘总，私人小拍的水最深，造假手段也层出不穷。常见的陷阱，大致有几类。”
“其一，‘故事’过于完美。卖家往往会给物件编造一个天花乱坠的传承经历，或是某某王府旧藏，或是某个已故大藏家秘不示人之物，听起来煞有介事，但细节经不起推敲。记住，真正的好东西，往往不需要太多故事衬托。”
“其二，做旧手法‘过火’。为了模仿出土器物的土沁、锈蚀或水坑器的皮壳，造假者会使用强酸咬蚀、化学药剂浸泡、人为土埋加湿、甚至用微波炉轻微加热制造开片等手段。这些方法做出来的‘旧’，往往显得均匀、呆板，或者过于‘脏’、‘烂’，缺乏自然形成的层次感和过渡。真正的老物，其岁月痕迹是‘活’的，是渐变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三，也是最隐蔽的一类，就是‘半真半假’。比如，用一个真品的残件或底足，嫁接上仿造的器身；或者在一件真品上后加彩、后刻款，提升其价值和迷惑性。这类东西极具欺骗性，需要我们对器物的各个部分，从胎质、釉色、画工、款识到磨损痕迹，进行极其细致的分离判断。”
“其四，利用信息差和灯光环境。在那种私下交流的特定光线下，一些釉光的瑕疵、接胎的痕迹不易察觉。卖家也会利用买家‘捡漏’的急切心理，制造紧张氛围，让人来不及细看。”
刘世轩听得连连点头，将这些要点默默记在心里。
“听许师傅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看来这‘生坑’之门，确实要慎之又慎。”
许心点点头：“核心还是多看、多比、多问，保持冷静。再高明的做局，也必有不合常理之处。感觉不对，宁可放弃，绝不心存侥幸。”
一番深入交流，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飞机开始下降，广播里传来准备着陆的通知。
透过舷窗，金陵城的轮廓在下方渐渐清晰，长江如带，紫金山巍峨，这座承载了无数历史的古城以一种沉稳的姿态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飞机平稳降落在金陵机场。
令许心有些意外的是，刘世轩的安排极为周到，竟有专人直接在停机坪等候，引导他们从特殊通道离开，避开了普通到达厅的喧嚣。
刘世轩极其客气地将许心让至后座，自己才从另一侧上车，态度恭敬，给足了许心这位“眼力担当”面子。
车辆驶出机场，汇入金陵的车流。
“许师傅，我们直接去金陵饭店，已经为您安排好了房间。您先休息一下，我再跟您详细说说晚上那个小范围交流会的具体安排。”刘世轩在车上说道。
许心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象，点了点头：“有劳刘总费心。”
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父亲失踪的线索、各方势力的汇聚、即将面对的未知挑战，都让这次金陵之行充满了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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