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上下都弥散着紧张气氛，
只有长明祠堂偏安一隅，安宁寂静。
沈昭白又在这里跪了两天两夜，
期间炎风来过一次，看他是否松口，
沈昭白没说什么，依旧跪的挺直。
炎风实在不懂，叹口气就走了。
沈昭白能明白，师尊、师弟师妹对他的所有情绪，
疑惑、失望、不满、甚至带着抱怨，
他全都接受。
沈昭白不会把自己对南宫烬深入骨髓的爱意，在他们面前阐明，
在当下的对立关系里，
沈昭白阐述他跟南宫烬有多情比金坚，只会让师尊他们觉得可笑。
他们不会试图理解，
沈昭白和南宫烬的感情，也不需要这些。
对天衍宗，
沈昭白只有愧意和抱歉，
对师尊、
对长老、
对师弟师妹、
对祠堂里所有刻上名姓的牌位。
沈昭白跪在这里，像一种麻木的自我折磨，
用这种几乎没什么用的方式，进行短暂的赎罪，
他知道自己要奔向南宫烬的心有多坚定，
因此，
更知道自己掩耳盗铃般的“赎罪”，对这些人来说有多么的不真诚。
但沈昭白没有办法，
这或许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
第三天，
一早，苍岳出现在长明祠堂，沈昭白身后，
他背着手，隔着不远的距离，梗着脖子由上到下，俯视面前的沈昭白。
虽然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但跪了两天三晚，依旧身形笔直，不见半点儿松怠。
沈昭白心性高洁，宁折不弯，
自己认定的事，没人能改。
看他这个态度，苍岳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还想跪到什么时候？”
苍岳说不心疼是假的，但也实在气恨，
气他这个事事守矩却在感情上出格的徒弟，
恨那个偷偷摸摸诱拐他徒弟的魔头！
“跪到……”
南宫烬来接他。
或许，自己这次跟南宫烬离开，
就不能再和之前一样，把回天衍宗，说成“回家”。
“哼，”
苍岳冷哼，往前走了两步，跟沈昭白平齐，
侧过身，这才看见，沈昭白毫无血色的脸，
唇色也白的不正常，
之前还明亮带着倔强的眸子，
像被一层浓雾遮挡，盖住了里面的光华。
原本丰神俊朗、宛如谪仙般的人，
如果不是他自己想，如何能变成这样？
“你就一直打算这样？”
苍岳快速挤了挤眉，走过去，弯腰拍了拍沈昭白的肩，
“昭白啊，”
这一声喊的语重心长，带着浓重的叹息，
“你这是干什么呢？师尊不会害你，那南宫烬，能是好相处的吗？”
南宫烬，
这个名字，苍岳提到都头疼，
以往是因为他犯下的种种恶行，
现在，还多了个沈昭白。
“你是仙门表率，
修行飞升、守护苍生，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你怎么能，怎么就能接受那么个……”
南宫烬的罪行说都说不完，
在沈昭白面前，他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我就问你，”
苍岳的腰弯了弯，朝沈昭白身边倾斜，
“赶明南宫烬魔性大发又要去民间残害百姓，你会如何？”
“我就不信，你会看着他助纣为虐！”
沈昭白是他养出来的，苍岳绝不认为，沈昭白会做出残害无辜的事！
“他不会，”
沈昭白淡淡应一声，
嗓子太干，声音有些哑。
“你，”苍岳愣了一瞬，费解地看他，“他是魔尊！你说他不会？”
简直天方夜谭！
沈昭白目光注视着身前的地面，突然很轻的笑了一下，
“师尊，或许你会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但我可以肯定，南宫烬他不会做这种事，”
沈昭白停了片刻，声音很轻，但苍岳还是听到了，
他说，“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
苍岳脑子嗡的一声，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
反应好一会儿，
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沈昭白嘴角，甚至还残留着，提到南宫烬时，露出的一丝笑意。
苍岳不理解，
或者说，他不敢相信，沈昭白说的那个意思。
“师尊，”
提到南宫烬，沈昭白忍不住多说两句，
一个人跪这么久，
只有提到这个人，沈昭白脸上才恢复片刻神采，
“去长塘乡，我们四人同行，南宫烬从未做什么出格的事，
就连炎风受的两鞭，也实在是因为他对南宫烬多有冒犯，我才松口。”
沈昭白稍稍动脖子看他，后颈有些僵硬，
“这是我默许的，但他知道轻重。”
“师尊，
南宫烬是能制衡整个仙门的魔尊，他手里拿的，是我的无相鞭，
若他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魔头，
炎风现在怎么还能站在你面前？”
“你想说他是因为你？”
苍岳摇摇头，简直觉得活久见，
“昭白啊，
他居心叵测要哄骗你，若连这些都伪装不好，还怎么让你上心？
你怎么连这种把戏都看不明白！”
沈昭白闻言扯唇笑笑，
苍白干涩的嘴角，给他整个人平添几分脆弱，
“师尊，弟子分得清虚情假意，和真心实意。”
“我从没对南宫烬说过什么要一心向善、不可作恶的话，以后也不会说，”
“他也从没向我保证过什么，”
“但我知道，
他以后不会再做那些事。
师尊怎么理解都好，
您觉得他是在伪装，若南宫烬能一直这样，不也是师尊想看到的吗？”
“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从某些角度来讲，苍岳跟沈昭白一样，
一样的油盐不进，
他们都有自己的坚持，
“你根本不知道南宫烬是什么样的人，他以前……”
“师尊，”
沈昭白在做出选择时，早想得清清楚楚，
“南宫烬以前算得上随心所欲，
因此得到了骂名、仇恨、厌恶，这些我都算他活该。
但以后，
在人人喊打的前提下，
他要约束自己，只会更容易受到伤害，
所以，我会保护他。”
“你说什么？”
苍岳怀疑自己的徒弟是疯魔了！
“你把他说的千好万好，不过都是假的！”
“昭白，你想过没有？
仙门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单找你？
你跟他牵扯不清，事情传出去以后，声名一败涂地又会是谁？”
“他想毁了你，
让你身败名裂、众叛亲离、在仙门无立足之地，
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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