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内,丝竹之声渐歇,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景珩身上。王明远那一声“请萧公子赋诗一首”的吆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宾客们,此刻也纷纷投来或好奇、或戏谑、或期待的目光。
萧景珩感到无数道视线如同针尖般刺在身上。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被酒气熏染的酡红,眼神也故意显得迷离了几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一手还故作轻浮地扶了扶额角,仿佛不胜酒力。
“明远兄…诸位…”他口齿似乎都有些不清,“既是…既是诸位盛情,那景珩便…便献丑了…”
王明远见状,眼底的讥讽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连忙拱手,声音扬得更高,生怕有人听不见:“景珩兄请!笔墨伺候!”他心中笃定,这废物定会胡诌几句打油诗,然后沦为全城笑柄。
小二很快端上笔墨纸砚。萧景珩步履“踉跄”地走到案前,执起饱蘸浓墨的毛笔,手腕悬空,却迟迟未曾落下。
场下开始响起细微的窃窃私语和压抑的嗤笑声。
“看吧,果然憋不出来了!”
“我就说,他那日不过是侥幸蒙了一句…”
“且看他如何出丑…”
王明远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他甚至做好了待会儿要如何“安慰”并进一步奚落这位“好友”的准备。
楼下的苏小小,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无奈。她见惯了这般场面,才子佳人的美谈背后,多是这般令人不快的攀比与为难。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已准备在适当时刻出言,给这位萧公子一个台阶下,结束这场闹剧。
就在这满堂嘲弄与期待交织的气氛达到顶点之时,萧景珩眼中迷离之色骤然一清,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某种莫名的力量,让离他最近的王明远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只见萧景珩手腕猛地一沉,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他并非仅仅书写,而是如同被某种澎湃激情附体,边写边朗声吟诵,声调陡然拔高,清越激昂,瞬间压过了所有杂音: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第一句甫出,便如惊雷炸响!那磅礴的气势,仿佛将黄河的浩荡之水直接引入了这雕梁画栋的百花楼!
所有的窃窃私语和嗤笑声戛然而止。不少人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轻慢瞬间凝固。
王明远脸上的得意笑容猛地僵住,瞳孔微微收缩。
萧景珩笔锋不停,气势更盛,声音带着一种仿佛穿越时空的沉重慨叹: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时光飞逝、人生易老的巨大悲凉感扑面而来
。方才还充满戏谑的大堂,此刻落针可闻,只有那铿锵有力的诗句在回荡。许多上了年纪的宾客面露恍惚,似被这诗句勾起了无限心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读到这一句时,萧景珩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是一种对自身价值的极度自信,是对所有轻视与磨难的无畏宣言
!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众人,尤其在脸色开始发白的王明远脸上停留了一瞬。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诗句节奏加快,如同欢快的鼓点,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豪迈与急切
。他仿佛不是在孤独吟诗,而是在与古今的知己畅饮高歌。在场的许多人下意识地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仿佛也被这诗句感染,欲要同饮。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对富贵荣华的蔑视,对醉乡的向往,对所谓圣贤的重新评判,句句石破天惊,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固有观念
。这已远超寻常吟风弄月的范畴,而是直指人生价值的狂放宣言!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吟出,声震屋瓦,余音袅袅,仿佛真的将那亘古以来的深重愁绪都驱散了几分
。
诗毕,笔停。
萧景珩掷笔于案,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傲然立于场中,胸膛微微起伏,虽衣衫普通,此刻却仿佛身具万丈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整个百花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目瞪口呆,仿佛还没从那首诗的惊天气势中回过神来。
足足过了好几息,才不知是谁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即,巨大的哗然和惊叹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开来!
“天…天啊!这诗…”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是何等气象?!”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好!好啊!当浮一大白!”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此言…此言深得我心!”
“与尔同销万古愁!好一个销万古愁!此诗当惊鬼神!”
赞美声、惊叹声、议论声几乎要掀翻百花楼的屋顶。所有人的目光都炽热地聚焦在萧景珩身上,之前的轻视、嘲弄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钦佩,甚至是一丝敬畏。
王明远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身边的几个纨绔子弟也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精心设计的局,非但没能让萧景珩出丑,反而成了衬托他绝世才华的最佳背景板!这脸打得,实在太狠、太响了!
而楼下,花魁苏小小早已站起了身,纤纤玉手紧握着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淡然和疏离的美眸,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和异彩!面纱之上的脸颊泛起激动的红晕,目光紧紧锁定楼上的萧景珩,一瞬不瞬。
这诗…这诗中的豪情、洒脱、不羁,以及对人生深刻的慨叹,与她平日所闻的那些无病呻吟、堆砌辞藻的诗词完全不同!这是一种直击灵魂的力量!她看着萧景珩,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老鸨也是个人精,见状立刻反应过来,扭着腰肢上前,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谄媚:“哎哟喂!我的萧公子!萧大才子!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此诗…此诗必将传遍江宁,不,传遍天下!您快请上座!快请上座!小小!还愣着干什么?快请萧公子去雅室奉茶!”
萧景珩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只是淡淡一笑,脸上因“酒意”带来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更添几分狂放不羁的魅力。他先是环视一周,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算是回礼,然后目光掠过脸色灰败的王明远等人,最终落在了楼下的苏小小身上。
“小小姑娘,”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方才之诗,不过是酒后狂言,聊博一哂。今日酒已尽兴,便不多叨扰了。改日若有暇,再与姑娘品茗论诗。”
他竟然…再次拒绝了立刻与花魁深交的机会!
在众人愈发惊愕和敬佩的目光中,萧景珩整理了一下并无多少褶皱的衣袍,对着王明远等人方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明远兄,诸位,今日多谢‘盛情款待’,酒不错。景珩先行一步,诸位…尽兴。”
说罢,他不顾身后再次爆发的议论和挽留声,迈着沉稳而从容的步伐,径直向百花楼外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落在众人眼中,竟有几分谪仙临世、挥袖而去的神秘与潇洒。
王明远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羞辱、愤怒、嫉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交织在他心头。
“萧景珩…你…”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
而苏小小,依旧凭栏而立,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美眸中的光彩久久未散。她低声喃喃,将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又细细品味了一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浅却极其动人的笑意。
“萧景珩…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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