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国际会议中心”的喧嚣终于在深夜渐渐平息。刺耳的警笛声取代了悠扬的乐章，闪烁的红蓝警灯涂抹在破碎的水晶吊灯残骸和倾倒的奢华装饰上，映照出一片狼藉与破败。宾客们在警方的引导和安抚下，带着未散的惊恐与劫后余生的茫然，陆续离开这个险些成为他们葬身之地的华丽囚笼。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刺鼻的烟雾剂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洗剂试图掩盖却未能完全祛除的血腥气。
傅雨霏站在一片相对完整的区域，身上披着一名“利刃”队员递过来的薄毯，隔绝了晚宴厅内过低的冷气，却隔绝不了从心底深处不断渗出的寒意。她那件价值不菲的深海蓝晚礼服，左侧肋下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参差不齐，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她拒绝了立刻前往医院的建议，只是让随行的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确认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和碰撞淤青外，并无大碍。身体上的创伤微不足道，但精神上的冲击，却如同海啸过后的余波，一阵阵冲击着她的心防。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近距离地感受到死亡的触摸。
那柄淬毒的匕首，带着冰冷的杀意，几乎已经贴上了她的皮肤。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匕首刃口上那抹诡异的深紫色幽光，能“闻到”那上面附着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战栗感，如同最冰冷的针，深深刺入了她的骨髓。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隔着薄毯和破损的礼服，轻轻触摸着里面那件“天蚕冰丝甲”。冰凉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叶尘的能量余韵，这让她狂跳的心稍微安定了几分。是这件护甲，是叶尘远在千里之外的馈赠，是慕寒那神乎其技的一剑，是那些叶尘平日看似随意教导的保命步法……是这一切，共同将她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拉了回来。
然而，后怕如同潮水，退去之后，又以更汹涌的姿态反扑。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如果慕寒的反应慢了零点一秒？如果叶尘没有留下这件护甲？如果她自己当时没能做出那个本能的侧滑步？任何一个环节的缺失，此刻的她，恐怕已经是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倒在混乱而华丽的地毯上。
“傅总，”苏晴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担忧，“现场初步统计，我们擒获了八名‘毒蝎’行动小组的成员，击毙三人。警方那边也控制了几名制造混乱、负责外围策应的嫌疑人。主要的爆炸物都已被提前排除，只有那枚制造恐慌的小型炸弹引爆，除了造成一些财产损失和几人轻伤外，没有人员死亡。”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胜利。在“毒蝎”精心策划的这场大规模、无差别的袭击中，他们成功地将伤亡降到了最低，并几乎全歼了对方的行动力量。从结果来看，他们挫败了一场可能造成巨大社会影响的恐怖事件。
傅雨霏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辛苦了。安抚好受惊的宾客和工作人员，后续的公关和理赔工作，你亲自跟进，务必处理好。”
“是。”苏晴应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只是……‘毒蝎’他……”
傅雨霏的指尖猛地收紧，攥紧了身上的薄毯。
“‘毒蝎’逃脱了。”慕寒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不知何时已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回到了傅雨霏身边。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显然之前的激战和维持“灵犀引”消耗了她大量的心神，右臂的衣袖上，还沾染着一点已经干涸的、属于“毒蝎”的暗红色血迹。“他中了我的寒冰剑气，右肩经脉受损不轻，又强行催动秘法逃脱，伤势只会更重。短时间内，他应该没有能力再组织起有效的攻击了。”
傅雨霏沉默着。慕寒的分析很理智，也很符合逻辑。一个身受重伤、失去大部分爪牙的杀手，确实需要时间蛰伏和恢复。
但是，“毒蝎”逃脱了这个事实本身，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了这场胜利光环的最中心。
他没有被抓住，没有被打死。他就像一条潜入深水的毒蛇，虽然受伤，却依旧活着，依旧在暗处吐着信子，用那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她们。你不知道他会在哪个角落舔舐伤口，不知道他何时会养好伤，更不知道他下一次出现时，会带着怎样更加疯狂、更加防不胜防的报复。
胜利的喜悦，被这巨大的隐患冲淡得几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芒在背、挥之不去的沉重压力。
傅雨霏抬起头，看向慕寒，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凝重。她们都明白，今晚的胜利，是用巨大的风险换来的，代价便是让最危险的敌人逃脱，危机远未解除。
“我们先回去吧。”傅雨霏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负面的情绪压下。她是傅氏集团的总裁，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显露出太多的脆弱。
在重重护卫下，傅雨霏离开了这片依旧忙碌混乱的现场。坐进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
叶尘不在身边，最大的威胁犹在。这场看似胜利的战斗，仿佛只是将一个致命的倒计时，稍微延后了一些。而她，必须在这有限的、不知多久的缓冲期里，让自己变得更强，让防御变得更加无懈可击，直到……叶尘归来，或者，与“毒蝎”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胜利的代价，是更加清晰的认知和更加沉重的责任。傅雨霏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任由那份心有余悸在后怕中慢慢沉淀，最终，化为眼底一丝更加坚毅冷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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