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咖啡厅的角落雅座，再次成了闺蜜密谈的据点。只是这一次，氛围与上次傅雨霏吐露烦恼时截然不同。陈丽珺搅拌着眼前的摩卡，奶油拉花被她搅得一团糟，脸上没了往日的灵动跳脱，眉头微蹙，带着一种罕见的、混合着挫败与困惑的神情。
傅雨霏坐在她对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美式杯壁凝结的水珠，看似平静，但微微紧绷的嘴角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等待着陈丽珺的“战报”。
“我说，雨霏，”陈丽珺终于放下搅拌勺，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傅雨霏，“你确定你家那位叶医生，真的是从山里出来的，而不是从哪个庙里或者道观里偷偷跑下凡的？”
傅雨霏挑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太不正常了！”陈丽珺摊手，语气带着夸张的不可思议，“我陈丽珺纵横情场……啊不是，是阅人无数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她开始详细描述这三次“交锋”的经过。从第一次精心打扮的“偶遇”请教，叶尘专业而疏离的诊断；到第二次假装病弱博取同情，他依旧心无旁骛地把脉，甚至告诫她“未老先衰”；再到第三次她自认为足够真诚的午餐邀请，被他以“要去药房”、“准备药膳”这种朴实到令人发指的理由干脆拒绝。
“……你知道吗？”陈丽珺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表情极其认真，“他给我把脉的时候，全程都用一块丝帕垫着！眼神干净得像被山泉洗过一样，里面除了‘心脾两虚’、‘脉象浮数’，就再也找不到别的东西了！我这么大个人，在他眼里，估计就跟一本摊开的、写满症状的医书没什么区别！”
她越说越觉得离谱：“我请他吃饭，他说要去药房！这理由……我都不知道该说他是不解风情，还是压根就没那根弦！雨霏，我跟你打赌，就算我当时在他面前摔一跤，他第一反应肯定是过来检查我脚踝有没有扭伤，而不是趁机扶我一把！”
傅雨霏听着闺蜜绘声绘色、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描述，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眼底，但很快又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陈丽珺总结道：“所以，现在只有两种可能。”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他是个真正的圣人，心思纯净，心无杂念，脑子里除了他的医道药材，就装不下别的俗事。这种人，万中无一，堪称国宝。”
她顿了顿，收起一根手指，剩下那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眼神变得有些深邃：“第二，他的城府，深得可怕。他看穿了我的所有把戏，却不动声色，用最完美无缺的、‘医者’的姿态，将所有的试探和接近都化解于无形。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定力和演技，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连我都自愧不如。”
她看向傅雨霏，语气带着一丝提醒：“雨霏，如果他真是第一种，那恭喜你，捡到宝了，虽然这个‘宝’可能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但如果是第二种……”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神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傅雨霏沉默着，端起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让她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陈丽珺的汇报，非但没有消除她心中的疑虑，反而像投入湖面的又一颗石子，激起了新的涟漪。
叶尘的纯粹，她是亲眼见证过的。他拒绝顾言辰时的坦然，面对非法行医指控时的从容，以及平日里的种种言行，都指向陈丽珺所说的第一种可能。那种发自内心的、对医道的专注与虔诚，是伪装不来的。
可是……“心思极深”这个可能性，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了她的心里。万一呢？万一他所有的纯粹、坦然、守信，都只是一种更高明的伪装？毕竟，他来自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拥有着她无法理解的能力和认知。一个能轻易洞悉王明轩背叛、能起死回生的人，若真想伪装，骗过她和陈丽珺，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在她脑中激烈交战。
她回想起叶尘为她守夜时平静的侧脸，想起他递过安神香囊时自然的动作，想起他说着“医道在心不在证”时那双清澈的眼眸……这些真实的细节，让她更倾向于相信他的纯粹。
但身处商业世界多年养成的多疑习性，又让她无法完全排除第二种可能。
“我知道了。”傅雨霏最终只是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没有给出自己的判断。
陈丽珺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心里也在权衡，便不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总之，你自己多留心。不过话说回来，”她忽然又笑了起来，带着点戏谑，“不管是哪种可能，你家这位叶医生，都绝对不是个普通角色。能让你傅大总裁这么纠结的男人，我还是头一回见。”
傅雨霏没有回应她的调侃，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
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但她心中关于叶尘的谜题，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明暗交织的迷雾。
信任的萌芽已然破土，但猜疑的阴影，却也并未完全散去。她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观察，来确认这颗悄然种下的嫩芽，最终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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