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里的栖欢,紧紧攥着手中象征平安如意的苹果,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心绪纷乱。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终于停下。
轿帘被轻轻掀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伸了进来,稳稳地托住了她微凉的手。是容渊。
他的掌心依旧温暖干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栖欢借着他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走下花轿,红绸的一端被塞入她手中,另一端,握在他的手里。
接下来的仪式庄重而繁琐。跨马鞍,过火盆,拜天地,拜高堂,容渊父母早逝,拜的是皇帝亲赐的牌位,夫妻对拜……
直到被送入精心布置的洞房,坐在铺着大红鸳鸯喜被的床榻上,栖欢才轻轻松了口气。厚重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酸疼,繁复的礼仪也耗尽了她的精力。
新房内红烛高燃,喜庆而静谧。丫鬟们行礼后便悄声退了出去,只剩下她一人。
不知等了多久,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房门被推开,一身喜服的容渊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却丝毫不显狼狈,烛光映照下,他俊美的面容比平日更添几分柔和。
他缓步走到床前,停下了脚步。
栖欢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收紧。
盖头被一杆包金的喜秤轻轻挑起。
视线骤然明亮,陆栖欢下意识地抬起眼帘,撞入一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里。容渊正低头凝视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满足。
她看到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鬓发如云,颜若朝华,桃花眼里氤氲着水光,带着新嫁娘的羞怯与妩媚。
“栖欢。”他低声唤她,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陆栖欢轻轻应了一声,脸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容渊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旁边案几上早已备好的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手臂交缠,酒液微辣入喉,象征着二人从此合二为一,同甘共苦。
喝完合卺酒,容渊并未急着有其他动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伸手,轻轻为她取下那顶沉重的凤冠。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青丝如瀑般垂落,减轻了负担的栖欢舒适地喟叹一声。
“累不累?”他问,指尖拂过她微微泛红的额角,那里被凤冠压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累。”陆栖欢老实点头,带着点委屈的娇气,“脖子好酸。”
容渊眼底泛起心疼,温热的手指轻轻为她按摩着颈后酸痛的肌肉。“委屈你了。”
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致,力道恰到好处。陆栖欢舒服地眯起眼,原本的紧张和羞涩,在他这无声的体贴中,渐渐化为了安心与依赖。
红烛噼啪作响,映照着这一室静谧的温情。
他放下手,转而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他看着她,目光坚定而诚挚,“我容渊在此立誓,必倾我所有,护你、爱你、让你永如今日般,笑靥如花。”
陆栖欢回望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身影,看着那里面满溢的深情与珍视。
她反握住他的手,唇角扬起,露出一个明媚而依赖的笑容,软软地应道:
“好。”
*
国师府的后院,最是精致秀美。一草一木,一亭一阁,皆按着夫人的喜好布置,力求让她住得舒心惬意。
成婚已有月余,栖欢依旧过着如同在镇国公府时一般无二的生活,甚至更为自在。容渊将她捧在手心,事事以她为先,府中上下无人敢怠慢这位娇贵无比的夫人。
这日,直到日上三竿,陆栖欢才慵懒起身。用过早膳,她在院中赏了会儿新开的几株名品菊花,又逗弄了一会儿挂在廊下的画眉鸟,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提不起劲儿。
“白芷,国师呢?”她靠在软榻上,拨弄着腕上的羊脂玉镯,这是容渊送她的众多首饰之一。
白芷连忙回道:“夫人,国师大人昨日便去了观星台,似乎……尚未回来。”
“一夜未归?”栖欢蹙眉。自成婚以来,容渊即便再忙,夜间也必定会回府陪她,从未有过彻夜不归的先例。一种不悦感悄然爬上心头。
她等了一会儿,眼见着午膳时辰都快过了,依旧不见容渊的身影,连个回来传话的人都没有。
那股不悦渐渐变成了委屈和怒气。他怎么能连句话都不捎回来?
心情愈发烦躁,她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丫鬟奉上的茶,她只抿了一口便嫌烫,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屋内伺候的丫鬟们顿时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橘红色,陆栖欢心中的火气也积攒到了顶点。她坐在花厅里,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晚膳,毫无胃口。
“撤下去!”她烦闷地挥挥手。
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上前,想将一盘她平日最爱吃的糖醋小排端走,或许是因为紧张,手微微一抖,盘子边缘磕碰到了旁边的汤碗,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音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陆栖欢压抑了一整天的焦躁和委屈。
“连端个盘子都端不稳吗?”她猛地站起身,柳眉倒竖,抓起手边的白瓷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花厅里格外刺耳。瓷片四溅,茶叶和水渍狼藉一地。
满屋的下人呼啦啦跪倒一片,个个面色发白,身子微颤。谁都知道夫人是国师大人的心尖肉,平日里娇气些,大家也都小心伺候着,何曾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
“都出去。”栖欢心烦,胸口起伏,指着门口喝道。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忙低头退了出去,留下满地狼藉和独自生着闷气的栖欢。
她看着地上的碎片,心里更觉委屈,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容渊一身素白常服,带着一身药草清冽气息,踏入了花厅。他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碎片,以及站在碎片中央,眼圈泛红,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栖欢。
他脚步微顿,随即加快步伐走到她身边,完全无视地上的狼藉,目光首先落在她光洁的脚踝上,担心地问道:“可有伤到?”
栖欢见他回来,满腹的委屈和怒火找到了宣泄口,想继续发脾气,可看到他眉宇间那抹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他第一时间关心自己是否受伤的举动,那点脾气忽然就发不出来了,只剩下更深的委屈。
她别开脸,不看他,声音带着哭腔:“你还知道回来?”
容渊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心中了然。他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语气是十足的温柔与耐心:“是我不好,回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陆栖欢被他拥住,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混杂着药草气,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便由他抱着,闷闷地道:“谁担心你了 你一夜不归,连个消息都没有……”
容渊低笑,指尖轻轻拂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为你炼药,耗费了些时辰,一时忘了派人回来说一声,是我的错。”
“炼药?”陆栖欢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疑惑地看着他。
“嗯。”容渊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与她之前那个宁神香露的瓶子质地相似,但更小一些。
他拔开瓶塞,一股更加浓郁沁人的药香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精神一振,连胸口的郁气都仿佛散了些。
“你体质偏弱,入秋后易染风寒。这是我寻了古方,耗时一夜炼制的固本培元丹,于你身子有益。”
陆栖欢看着那白玉小瓶,又看看容渊眼下淡淡的青影,想起自己刚才还无理取闹地摔了杯子,顿时心虚起来,脸颊也悄悄爬上了红晕。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容渊的衣带,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撒娇和认错的意味:“我……我不知道你是去给我炼药了嘛……下次不许这么久不理我,一定要记得派人告诉我一声。”
看着她这副自知理亏又强撑着娇蛮的模样,容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收紧手臂,将娇小的她完全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满眼都是化不开的宠溺和纵容。
“好,都听夫人的。”他低声承诺,“下次无论做什么,定先派人回禀夫人,绝不让夫人久等。”
陆栖欢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安心地靠着他,之前所有的不安和烦躁都烟消云散。
她悄悄伸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小声补充:“还有,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摔杯子的,就是……就是一时没忍住。”
容渊轻笑,吻了吻她的发丝:“无妨,一个杯子而已,夫人高兴,摔多少都行。只要你没伤着自己便好。”
*
多年后
又是一年春日宴,御花园。
已是国师夫人的陆栖欢,依旧乌发雪肤,貌美娇艳,仿佛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坐在命妇女眷的首席之位,姿态慵懒,眉梢眼角却带着被长久娇宠滋养出的明媚与恣意。
偶尔与身旁的永宁侯夫人谢灵儿低声说笑,神态一如未出阁时的少女。
高座之上,是登基不久的靖王萧景玄与其皇后沈清弦。帝后二人并肩而坐,一个威严沉稳,一个端庄睿智,确是一对明君贤后,共同治理着这大雍江山。
席间,沈清弦的目光偶尔会与陆栖欢相遇。两人相视,微微颔首,露出一个彼此心照的浅淡笑容。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君子之交,互不打扰,却又存着一份难得的欣赏与善意。
喜欢恶毒女配不洗白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恶毒女配不洗白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