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后的几日，栖欢彻底过回了她熟悉的生活。
那日记忆复苏带来的些微沉闷感，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
陆栖欢懒洋洋地由着丫鬟白芷和几个小丫鬟伺候她起身。漱口用的水是温的，净面的帕子熏了淡雅的梨花香，连递到手边的衣裳，料子都先用暖炉烘得温软蓬松，绝不让她的肌肤感到一丝凉意。
“小姐，今日想梳个什么发式？”白芷拿着玉梳，轻声问道。
栖欢对着菱花镜，看了看自己还有些惺忪的面容，随意道：“简单些就好，戴那套珍珠头面吧。”那套头面是母亲给她的及笄礼之一，颗颗珍珠圆润光泽，衬得她乌发雪肤，既贵气又不失娇柔。
刚梳妆妥当，母亲苏夫人便带着两个端着食盒的丫鬟走了进来。
“娘的欢儿，快来看看，今日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蟹黄小笼包和鸡丝粥。”苏夫人笑容温婉，亲自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和清粥小菜摆在榻上的小几上。
陆栖欢凑过去看了看，伸出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那碟子小巧玲珑的包子，娇声道：“娘，我只吃馅儿，皮儿不爱吃。”
“好，娘给你把皮儿剥了。”苏夫人半点不觉麻烦，当真坐下来，拿起银箸，小心地将一个个小笼包的薄皮挑开，把里面鲜美的蟹黄馅料舀到女儿面前的白玉小碗里。
栖欢这才满意地拿起小银匙，小口小口吃起来。她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细嚼慢咽。
这时，镇国公陆擎下朝回府，换了常服也径直来了女儿这里。他高大的身影一进来，暖阁内似乎都显得拥挤了些。
“欢儿，今日感觉如何？头还难受吗？”人还没坐下，关切的话先到了。
“早没事啦，爹。”陆栖欢咽下口中的食物，对着父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陆擎看着女儿气色红润，这才彻底放心，在一旁坐下，看着夫人伺候女儿用早膳，眼神温和。
“对了，今日在朝上，陛下提及过几日宫中将举办春日宴，犒劳群臣及家眷。”陆擎像是忽然想起，对苏夫人说道，“皇后娘娘特意使人传话，让咱们带着欢儿一起去散散心。”
苏夫人闻言，手上动作不停，温和应道：“知道了，会提前为欢儿准备好入宫的衣裳和仪程。”
栖欢却微微蹙起了眉。
宫宴？她最不喜欢那种场合了。规矩多，人多，吵吵嚷嚷的，还要穿着沉重的礼服，对着那些不熟悉的人保持微笑，一待就是大半天，累得很。
她放下小银匙，撅起了嘴：“爹，娘，我能不去吗？宫里规矩大，女儿怕累着，也怕…怕举止不当，给家里丢脸。”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怕累是真，怕丢脸倒不至于，她只是单纯不想去受那个罪。
陆擎看着女儿娇气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但在这事上却难得地没有立刻依她。他放缓了声音，带着几分哄劝：“欢儿，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也是体面。多少人家想去还去不得呢。你如今已行了及笄礼，是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了。”
苏夫人也柔声接话：“是啊，欢儿。宫里的春日景致是极好的，御花园里这会儿百花盛开，比咱们府里好看多了。你就当去赏赏花，露个面就好。若实在觉得乏了，娘就早些带你向皇后娘娘告退回来，可好？”
父母都这般说了，陆栖欢知道这事推脱不掉。她虽娇纵，却也明白自家是臣子，皇家的脸面不能不给。
她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但那微微下垂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听说康王府那位昭和郡主也会去。”陆擎随口提了一句。
苏夫人的眉头却轻轻一蹙。那位昭和郡主是康王的掌上明珠，性子颇有些跋扈，在京中贵女圈里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
陆栖欢对此却没什么反应。什么昭和郡主，她压根没往心里去。她只是已经开始烦恼，到了那日要穿哪套衣裳，戴哪些首饰，才能既符合规制，又不会太累赘。
她重新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还剩小半的鸡丝粥，心思早已飘远，开始琢磨着，一会儿得让白芷把她的首饰匣子都搬出来，好好挑选一番才行。
入宫那日，天气晴好。
栖欢挑了一身云霞色的宫装，料子是顶级的软烟罗，轻盈透气，上面用银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花纹，在日光下流转着淡淡光华。头上簪着那套珍珠头面，耳畔坠着同色的珍珠耳珰，衬得她肌肤愈发剔透。
她薄施粉黛，唇上点着浅淡的胭脂，整个人看起来娇贵明媚。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换乘了宫内准备的软轿。苏夫人一路轻声细语地提醒着宫里的规矩，栖欢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落在轿外一晃而过的朱红宫墙和琉璃瓦上。
春日宴设在御花园的澄瑞亭附近。此处临近太液池，视野开阔，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确实比国公府的花园气派许多。
她们到得不早不晚，亭内及周边的水榭回廊里已经聚了不少命妇女眷。珠环翠绕，衣香鬓影，低声谈笑，一派和乐景象。
栖欢跟着母亲，向几位相熟的夫人见了礼，便寻了个靠近水边，有纱幔遮挡的安静位置坐下。她姿态优雅，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显然无意主动与人攀谈。
苏夫人知道女儿的性子，也不强求，只让她安心坐着歇息，自己则去与几位交好的夫人说话。
栖欢端起宫女奉上的香茗，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场中众人。她看到了那位传闻中的昭和郡主，穿着一身大红织金裙裳，头戴赤金红宝头面，明艳张扬，正被几个贵女簇拥着，言谈间神态颇为倨傲。
稍远处，独自安静品茶的沈清弦，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首饰简单，只簪了一支碧玉簪，气质清冷如兰，与周围的喧闹有些格格不入。
陆栖欢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对这位女主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只觉得她看起来气质出众，安静坐着不惹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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