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锁定了云暮藏身的殿柱阴影!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破尘埃弥漫的空间。
云暮全身肌肉绷紧,袖中淬了麻药的银针已滑入指间,另一只手则悄然按在了腰间藏着的匕首上。怀中的首饰盒硌在胸口,冰凉坚硬,提醒着她今夜绝不能失手。
是战,是逃?
电光火石间,那黑衣人动了!他身形如鬼魅,不带丝毫风声,却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直扑殿柱之后!手中寒光一闪,赫然是一柄窄细的短剑,直取云暮咽喉!
狠辣!果决!一招致命!
云暮瞳孔骤缩,这身手,绝非普通宫闱护卫,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或死士!
她不敢硬接,足尖猛地一点地面,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剑。短剑的寒气擦着她的脖颈皮肤掠过,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哼!”黑衣人一击不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动作毫不停滞,短剑如毒蛇吐信,再次缠了上来,剑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云暮的所有退路封死!
云暮心沉如水。对方武功路数诡异,劲力阴狠,且招招直奔要害,显然是要将她立毙当场,夺回盒子!
她不再犹豫,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将听风楼精妙的身法施展到极致,如同狂风暴雨中飘摇的柳絮,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同时,她指间银针悄无声息地弹出,并非射向黑衣人要害——那容易被格挡——而是射向他发力时必然触及的关节穴位和视线死角!
“嗤!”一枚银针没入黑衣人持剑的手腕尺神经处!
黑衣人手臂微微一麻,剑势瞬间出现了一丝凝滞!他眼中厉色更盛,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诡异难防的手段!
“找死!”他低吼一声,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抓云暮面门!这一爪若是抓实,足以碎骨裂石!
云暮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近身搏杀,本就不是她的强项,但用毒和巧劲,却是她的看家本领!
她不退反进,看似要以脆弱的手臂格挡那凌厉一爪,却在接触的瞬间,手腕如同无骨般一滑一绕,指尖一枚几乎看不见的碧色细针,已悄无声息地刺入了黑衣人手腕的“内关穴”!
与此同时,她硬生生受了对方爪风边缘的扫击,肩头一阵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但她借力向后飘飞,拉开了距离。
黑衣人一爪落空,正欲追击,却突然感觉整条左臂瞬间麻痹,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并且这股麻痹感正迅速向心脉蔓延!
“毒?!”他惊怒交加,看向云暮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杀意。他当机立断,右手短剑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臂肩井穴附近连点几下,封住血脉,延缓毒性蔓延,但动作已然迟滞了不少。
云暮稳住身形,咽下喉间腥甜,肩头火辣辣地疼,但眼神依旧冷静如冰。那碧色细针上的毒,是她特制的“缠丝绕”,虽不立刻致命,却能迅速麻痹神经,削弱战力。
“你是谁?为何要这盒子?”云暮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沙哑,试图套话。
黑衣人却不答,只是用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他深知今日已难竟全功,甚至自身难保。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往地上一掷!
“砰!”一声闷响,一股浓烈刺鼻的白烟瞬间爆开,迅速弥漫整个大殿,遮挡了所有视线!
烟雾弹!想逃?
云暮立刻屏住呼吸,同时袖中一枚信号弹已扣在手中——这是召唤附近听风楼暗桩的紧急信号。但就在她即将发出的瞬间,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不行!此处是皇宫大内,一旦发出信号,必然引来侍卫,我的身份也可能暴露!
就这么一迟疑,白烟中已传来窗户被撞破的声响!
那黑衣人趁机跑了!
云暮没有立刻去追。她站在原地,任由白烟缓缓消散,肩头的疼痛和体内翻涌的气血提醒着她刚才的凶险。她迅速检查了一下怀中的首饰盒,完好无损。
此人武功高强,行事狠辣果断,背后定然牵扯极大。他认得这盒子,说明盒中之物至关重要!
她不敢再多停留,必须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强忍着肩痛,她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出漱玉宫,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接下来几日,云暮深居简出,肩上的伤势让她不得不更加“病弱”,连咳嗽都显得有气无力。春桃和小平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懒得理会,除了送饭送药,几乎不见人影。
这倒给了云暮暗中疗伤和研究首饰盒的机会。
盒子上有一把精巧的小锁,难不倒她。用细铁丝探入锁孔,耐心感受着内部的机括,不过片刻,“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盒盖。
里面并无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一支断裂的、材质普通的白玉簪,半块烧得焦黑、依稀能看出龙凤图案的玉佩残片,以及一封信封空白的信。
云暮首先拿起那封信,抽出里面的信笺。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是女子的笔迹,清秀却带着一股决绝之气。
信的内容不长,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云暮耳边:
“……彼心叵测,豺狼之性已露。军械图谱之事,恐难遮掩。吾等知晓太多,必遭灭口。婉妹,若见此信,吾已遭不测。速毁‘密账’,携物远遁,勿再回京!沈氏女官,绝笔。”
沈氏女官!是她母亲!
云暮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母亲留下的绝笔信!信中的“婉妹”,应该就是那位“病故”的婉妃!母亲和婉妃,果然因“军械图谱”之事,知晓了某个大人物的秘密,从而招致杀身之祸!
“彼心叵测,豺狼之性”——这说的是谁?是信阳侯?还是……地位更高之人?
那“密账”又是什么?在哪里?
她的目光落在断裂的白玉簪和焦黑的玉佩残片上。这两样东西,看似不起眼,却被母亲和婉妃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定然是关键证物!
正当她心潮澎湃,试图从这些碎片中拼凑出更多真相时,外面传来春桃略显急促的声音:“采女,快收拾一下,今晚宫中有夜宴,所有妃嫔皆需出席,不得告假!”
宫宴?
云暮眉头微蹙。她此刻只想尽快理清线索,实在不愿参与这等无聊的场合。但旨意难违。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麟德殿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妃嫔、皇子、宗室、重臣依序而坐,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云暮作为最低等的采女,位置被安排在殿堂最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几乎隐没在灯火的阴影里。她低眉顺眼,小口抿着杯中寡淡的果酒,仿佛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实则耳听八方,将殿内的交谈、神色尽收眼底。
皇帝端坐龙椅,面容威严,眼神扫过下方时,带着帝王的审视与莫测。
备受宠爱的妃嫔巧笑倩兮,争奇斗艳。
皇子们表面兄友弟恭,暗流涌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太监有些慌张的通传:“靖——靖王殿下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靖王萧衍,一身玄色蟠龙常服,衣襟微敞,发丝略显凌乱,俊美的脸上带着醺然的红晕,在一众衣冠楚楚的宗室重臣中,显得格外扎眼。他步履虚浮,由两个小太监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进大殿,还未到御前,便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儿臣……参见父皇……”他声音含糊,行礼的动作也歪歪扭扭。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不悦地扫过他:“衍儿!朕的宫宴,你又是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萧衍似乎浑不在意,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痴傻和荒唐:“父皇恕罪……儿臣……儿臣听闻今日歌舞甚好,一时高兴,就……就多饮了几杯……”他边说边挥舞着手臂,险些打到旁边的案几。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窃私语和鄙夷的目光。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生母卑贱,果然不堪大用……”
“废物一个……”
云暮坐在角落,安静地看着。她看到萧衍那看似迷离的醉眼里,偶尔掠过的、如同看戏般的冷静光芒;看到他“不小心”打翻酒杯时,那精准避开御前失仪最重罪责的角度;也看到他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那隐藏在荒唐表象下,一丝极淡的、仿佛置身事外的嘲弄。
好精湛的伪装。 她心中暗忖。若非那夜亲眼见过他截然不同的眼神,若非拾到那枚或许并非偶然的玉佩,她恐怕也会被这完美的表演所欺骗。
就在一片混乱与鄙夷的目光汇聚于萧衍身上时,他仿佛不经意地,视线扫过全场,最终,落向了云暮所在的,那个最阴暗不起眼的角落。
两人的目光,在喧嚣与歌舞的背景下,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再次短暂交汇。
这一次,云暮清晰地看到,他那双醉意朦胧的凤眸深处,没有丝毫混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以及一丝……极快闪过的、仿佛确认了什么的锐利探究。
他看见她了。
而且,那眼神分明在说:我知道那夜是你。
云暮心中猛地一凛,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果然是装的!
那他此刻看来这一眼,是警告?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萧衍的目光并未停留,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随即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荒唐模样,对着皇帝嬉皮笑脸地讨饶。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云暮的错觉。
但云暮知道,那不是错觉。
这个靖王,不仅看穿了她的伪装,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
一股寒意,夹杂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悄然爬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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