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绣坊夜宴，真相浮沉
沈清棠一身素白长裙，外罩轻纱披帛，静静地立在绣坊二楼临窗的位置。
楼下丝竹悠扬，烛火通明，一派热闹景象。
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眸光微敛。
这是她的局，一场以宴为名的试探。
周夫人已经到场，坐在席间低声与几位旧识交谈；孙德全则被安排在右侧偏席，虽是下位，但位置恰好能将全场尽收眼底。
他面色沉稳，举止如常，仿佛只是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沈清棠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心中却已起了几分怀疑。
顾景珩今日也换了一身藏青锦袍，站在人群中如同一颗定海神针。
他朝沈清棠微微点头，两人眼神交汇间，默契已生。
酒过三巡，气氛正浓时，一个侍女突然慌乱失措地撞上桌角，手中托盘上的酒壶应声而落，酒水泼洒而出，不偏不倚溅在孙德全衣襟之上。
“啊！对不起老管事！”小丫鬟惊慌失措，忙跪地收拾残局。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就在众人纷纷避开酒渍、劝慰小丫鬟之际，顾景珩趁势靠近孙德全身边，手指极快地在他袖中一探，再收回时，掌心里已多了一封折叠整齐的信笺。
整个动作不过眨眼之间，连最精明的人都未曾察觉。
顾景珩不动声色地退到角落，展开信纸，目光一凝。
沈清棠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心头一动，缓缓起身，缓步走到孙德全面前。
“老管事。”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可否借一步说话？”
孙德全抬起头，
他终究还是迟疑了一瞬，那瞬间的犹豫，早已被沈清棠捕捉得一清二楚。
片刻后，两人来到绣坊侧室，门轻轻掩上，室内只点了一盏烛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沈清棠将信笺放在桌上，指尖轻轻一点：“这封信，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
孙德全脸色骤变，猛地抬头看向她，嘴唇颤动几下，终是低下头去，沉默良久，才喃喃开口：
“小姐……我知罪。”
沈清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氏这些年，早就不把我当人看了。”孙德全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她掌握府中账目多年，暗中勾结礼部尚书赵文远，贪墨侯府田产银钱，甚至……甚至曾在我手上递出的药汤中添了慢性毒物。”
他说至此处，声音哽咽，眼眶泛红。
“那是苏夫人最后那段日子吧？”沈清棠语气冰冷，却不带怒意。
“是……”孙德全垂首，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错了，不该沉默。但我若不说，李氏会杀了我，我一家老小……都会没命。”
沈清棠闭了闭眼，心头翻涌一阵痛楚。
母亲去世前夜，她记得那一碗汤药苦涩异常，她问过母亲是否换了药方，母亲却只是淡淡一笑：“药材变了，或许大夫换了。”
原来，那不是换方，而是被人下了毒。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情绪，缓缓道：
“你早该说了。”
孙德全猛然抬头，眼中有泪光闪烁。
沈清棠不再看他，转身走到窗边，望向夜色中的绣坊灯火。
这一晚的宴席，不过是开始。
但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布料落地的声音。
她皱眉回头，发现顾景珩正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她问道。
顾景珩走进来，将一样东西递到她手中——是一块绣帕，颜色略显陈旧，边缘绣着精致的梅花纹，背面隐约可见两个褪色的小字：“芷兰”。
沈清棠怔住了。
她低头看着那帕子，指尖轻轻抚过那熟悉的针脚，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记忆中那个温柔的身影。
娘亲亲手绣的东西，她从未见过。
这一刻，她仿佛听见风从远方吹来，带着母亲淡淡的笑语，拂过耳畔。
夜深人静，绣坊里残烛未熄，余香袅袅。
沈清棠独自站在角落，手中紧握着那块梅花绣帕，指尖轻抚过那些细腻的针脚，仿佛母亲的手还停留在上面。
“芷兰”二字虽已褪色，却依旧清晰可辨。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心口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击中。
记忆中那个温婉如水的身影，此刻在脑海中愈发鲜活——母亲苏芷兰从不争宠，只将温柔都给了她一人；即便被李氏逼到病榻之上，也从未对她说一句怨言。
顾景珩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打扰她的思绪。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一贯高冷的脸庞上浮现出少有的脆弱与怀念。
“她一定为你骄傲。”他低声开口，语气柔和而坚定。
沈清棠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向他，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顾景珩走近一步，目光沉稳，“我答应过你母亲，会护你一生周全。”
此话一出，沈清棠心头一震，瞳孔微缩：“你说什么？”
顾景珩神色不变，似早知她会有此反应：“当年你母亲病重时，曾托人送信于我父帅，请他庇护沈家遗孤。我代父帅前往探望，见她病骨支离，仍强撑着为我亲手绣了这一方帕子，说是‘赠予未来守护我女儿之人’。”
沈清棠怔然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难以言表。
原来，娘亲早在那时，就已预见了后来的一切。
她紧紧攥住绣帕，心中某处柔软之地，终于不再空洞。
绣坊宴席过后三日，风平浪静得有些反常。
沈清棠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清晨梳洗罢，小红战战兢兢地递来一封匿名信，信封未曾署名，只用朱砂写了一个“慎”字。
她拆开信纸，一行苍劲有力的字迹跃入眼帘：
＞ “肃王府不会善罢甘休，若再步步紧逼，便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沈清棠眉峰微挑，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她将信递给顾景珩，“看来，更大的风暴要来了。”
顾景珩接过信细细看过，神色未变，却眸光微沉。
他抬头看她，语气平静却坚定：“无论风雨多大，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沈清棠凝视着他良久，终是轻轻点头，“我知道。”
屋外春风吹拂，枝叶摇曳，仿佛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动荡即将席卷侯府乃至整个京城。
清明节至，侯爷突然下令阖府上下齐赴家庙祭祖，连一向低调的庶房也都不得缺席。
沈清棠提前一日，将母亲临死前留下的血书与账本副本交予周夫人保管，并叮嘱她若自己有何意外，务必将这些证据呈交大理寺。
“小姐，您这是……”周夫人满脸担忧。
沈清棠神色淡然，声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沈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
风起云涌，大局将启。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双双暗中窥视的眼睛，已经悄然锁定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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