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行程依旧沿着破败的国道向前推进。午后时分,前方地形发生了变化。国道一侧是蜿蜒的山壁,另一侧下方则是一片较为宽阔的河谷,一条浑浊的河流奔腾而过。
一座双车道的混凝土大桥横跨河谷,连接着国道与对岸。桥的那一头,是一个依山傍水、规模不小的村落。
尚未靠近桥头,一股异常浓郁、带着清甜气息的异香便顺着风,从河谷对岸强势地钻入了沈墨白的鼻腔。
这香味……似是桂花,却又比寻常桂花更加醇厚,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令人精神一振的能量感。他停下脚步,站在国道边缘向下望去。只见河谷对岸那村落之中,房前屋后,田埂山坡,竟随处可见一棵棵形态略显奇特的桂花树。它们的叶片更加墨绿肥厚,枝头簇拥的花朵也更为繁密,金灿灿一片,在四月的春光下不合时宜地绚烂绽放着。
“变异桂花……” 沈墨白立刻明白了缘由。元素的潮汐不仅影响了动物,也深刻改变了植物。眼前这片桂花林,显然已经异变,其花期和特性都发生了未知的变化。
村落看起来意外的“完整”,没有大规模火烧或爆炸的痕迹,只是外围增设了了望塔和由沙包、废旧车辆垒砌的防御工事,尤其是桥头位置,工事最为密集。一些平整的土地上,能看到人影在劳作。而在桥头、村口等关键位置,那些隐隐散发着四级巅峰到五级初期能量波动的巡逻者,也证实了这个村落不容小觑的武力。
沈墨白的目光越过村庄,投向它背后那座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苍翠大山。靠山吃山,这大山在末世前是资源,在末世后,既是屏障,更是巨大的危险源。
“这变异的桂花……” 他心中念头飞转,“香气如此特殊,传播如此之远,或许不止是闻着香。若能食用,甚至具备某些强化体质、滋养灵魂的微弱功效……” 这个念头让他眼神微凝。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个村落所拥有的,就不仅仅是一些武力,而是一座可持续产出的、珍贵的天然资源点!
这无疑是巨大的幸运,能让村民的成长潜力大大增加。但福兮祸所伏,这异香对于山里那些感知敏锐的进化动物而言,同样是无法抗拒的诱惑。这香甜的气息,如同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时刻吸引着黑暗中的窥探者。
这个村庄能存在至今,一方面证明了他们的团结和实力(很可能源于宗族力量和初期觉醒的猎狗及退伍军人),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他们必然已经击退过不止一波来自山中的“访客”。他们是在刀尖上跳舞,依靠这异种桂花加速成长,也必须用成长起来的力量去守护这份资源。
“是机遇,也是催命符。就看他们能守多久,又能利用这资源走到哪一步了。” 沈墨白暗自思忖。他没有看到大规模战斗的新鲜痕迹,说明目前村子还能维持平衡。但这种平衡,往往脆弱得像一层薄冰。
他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将这个村落的位置和特点记在心中。这里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或许未来会有交集,但此刻与他无关。
收回目光,沈墨白不再停留,带着晴天,继续沿着国道向前行进。将那片被异香笼罩、在危机中寻求生存的村落,以及它背后那沉默而危险的大山,渐渐抛在了身后。
前方,荒野依旧
连续两天沿着国道跋涉,沈墨白倒没觉得有什么,五级的身体素质支撑这种程度的消耗绰绰有余,即便三五天不进食,也只是感到能量有所亏空,远未到影响行动的地步。
但晴天显然不这么认为。
这小家伙并非因为饥饿(它的等级同样不低),而是因为它那简单的思维里,已经形成了“到点就该吃饭”的牢固概念。连续两顿“正餐”缺席,让它开始有些烦躁不安。它不再欢快地在前方探路,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沈墨白脚边,喉咙里发出委屈般的“喔喔”低鸣,时不时还用脑袋蹭蹭他的裤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仿佛在控诉:“饭呢?两顿了!两顿都没吃上热乎的了!”
沈墨白被它这模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第三天中午,眼看小家伙“怨气”越来越重,他决定解决一下“民生问题”。
国道依旧蜿蜒在群山之间,两侧是茂密得令人心悸的丛林。在这里,能在末世立足的聚集地,要么极度强大,要么早已消亡。沈墨白不打算贸然进入这片未知的森林去寻找猎物,那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
他的目光落在了国道旁一条水质尚可、水流潺潺的小溪上。
“与其进山搏命,不如当个渔夫。” 沈墨白心中有了计较。水中的进化生物,尤其是鱼类,进化方向大多倾向于体型巨大化、力量增强,凭借尖牙利齿称霸水域,但灵智普遍低下。对付它们,比对付山林里那些可能觉醒诡异神通的陆生动物要简单直接得多。
他找了个相对隐蔽的河湾,警惕地感知四周,确认安全后,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末世以来,难得有机会彻底清洁一下。他跳进清凉的溪水中,痛快地洗去连日来的风尘与汗渍。
以他五级的实力,抓鱼简直如同探囊取物。目光锁定,出手如电,覆盖着微弱寒芒的手指精准地刺入水中,每次抬起,指间都夹着一条拼命挣扎、银光闪闪的大鱼。这鱼体型狭长,颇似旧时代的“筷子鱼”,但尺寸却放大了数倍,每一条都接近小臂长短,力量十足。
很快,岸边就多了五六条活蹦乱跳的“战利品”。
他上岸,擦干身体,穿上衣物,然后在岸边捡来枯枝,升起一小堆篝火。挑了两条最肥美的鱼,刮鳞去内脏,用削尖的树枝串好,架在火上慢慢炙烤。
撒上从中坝市换来的盐和混合香料,不一会儿,浓郁的肉香便弥漫开来,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鱼类特有的鲜甜,引得旁边的晴天不住地抽动鼻子,尾巴摇得像风车一样,之前的“怨气”早已被期待取代。
“喏,你的。” 沈墨白将一条稍微放凉了些的烤鱼递给晴天。小家伙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住,烫得直哈气也不舍得松口,狼吞虎咽起来。
沈墨白自己也尝了一口。鱼肉雪白紧实,入口鲜嫩,几乎没有腥味,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能量感,比旧时代最顶级的野生鱼还要美味数倍。“果然是纯净的进化路线,这肉质……难得。”
他这边刚慢条斯理地吃完半条,那边晴天已经将自己的那份消灭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没剩几根。它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巴,看看火堆上还在烤着的另一条鱼,又看看沈墨白,突然转身,“噗通”一声又跳进了溪水里。
没过一会儿,水花溅起,晴天嘴里叼着一条比刚才更大、还在疯狂扭动的大鱼,费力地爬上岸,将鱼“啪”地一下甩在沈墨白脚边,然后蹲坐下来,仰着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条也帮我烤一下!
沈墨白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这家伙,还点上菜了!
看着晴天那充满期待、甚至带点谄媚的小眼神,他无奈地摇摇头,弯腰捡起那条活蹦乱跳的鱼。“行,看在你这么‘孝顺’的份上,给你加餐。”
他熟练地处理起第二条鱼,重新架上火堆。晴天就安安静静地趴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逐渐变得金黄的烤鱼,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阳光下,溪水边,篝火旁,一人一犬,享受着这末日旅途中难得悠闲而有趣的烤鱼时光。这一刻,仿佛连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都被这烤鱼的香气冲淡了几分。
旅途在谨慎中前行。或许是国道本身缺乏吸引强大变异兽的资源,又或许是沈墨白刻意避开山林、选择沿河区域行进的选择奏了效,第四天时,除了偶尔窜出些不成气候的小型变异生物被随手解决外,路途竟算得上一种诡异的平稳。
这种平稳,在第四天午后被一道意外的风景打破。
当他沿着一段紧邻河岸的公路前行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游河滩,动作微微一顿。
在那布满鹅卵石的河畔,一块兀立的大青石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衣、头上戴着陈旧斗笠的年轻人,正手持一根长长的、看似自制的竹制鱼竿,如同老僧入定般,专注地望着水面那微微颤动的浮漂。他身边,安静地卧着一头皮毛水滑、肌肉健硕的大水牛,水牛神态温顺,悠闲地反刍着,尾巴偶尔甩动,驱赶着无形的蝇虫。
一人,一牛,一竿。
在这危机四伏、杀戮遍地的荒野河边,构成了一幅极其突兀却又异常和谐、宁静的画面。
沈墨白只看了一两分钟,脚下未停,继续沿着公路前行,心中却已了然。
末世才过去四个月,敢如此气定神闲、毫无防护地独坐在荒野河边垂钓的,绝不可能是普通人。距离太远,他无法准确感知对方的能量等级,但那份深入骨髓的从容本身,就是实力的证明。
“又是一个独行者……” 他无意结交,也无意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像只是路过一片寻常的风景,他步伐稳定,气息内敛,很快便将那一人一牛远远抛在了身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七天,风尘仆仆的沈墨白,带着同样略显疲惫的晴天,终于站在了一处可以俯瞰整个山谷的高坡上。下方,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黑山镇。
镇子坐落在山坳之中,依着一条已经干涸大半的河床修建。远远看去,一片死寂,如同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墓园。许多房屋,尤其是靠近镇子边缘的,都呈现出严重的损毁。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不规则的撞击凹痕和窟窿,有些木质结构更是被整个撕裂,散落一地。街道上杂乱地堆积着碎砖烂瓦和一些已经风化变脆的森白骨骸。整个镇子仿佛遭受过某种狂暴的、习惯于横冲直撞的力量的反复冲击与蹂躏,痕迹粗野而混乱,不像是精细的破坏,更像是被一群力大无穷、性情凶悍的生物——比如变异野猪群——疯狂地冲撞、践踏过。
“黑仔说他会在黑山镇,灾变后大半年都呆在那里……” 沈墨白回忆着前世的零星信息,眼神凝重地看着那片废墟,“看来,他撑过了最初的混乱,但这里显然没能抵挡住后续的兽潮冲击,尤其是这类皮糙肉厚、冲击力极强的家伙。”
他并不急于立刻进入镇子深处搜寻。在情况不明的环境下,贸然闯入是愚蠢的。
他带着晴天,在黑山镇最外围的边缘地带仔细搜寻,最终选中了一栋相对独立、看起来曾是小卖部的二层砖房。这房子同样损毁严重,一侧墙壁被撞开一个不规则的大洞,边缘参差不齐,碎裂的砖石散落内外,墙上还隐约能看到类似獠牙刮擦留下的深深刻痕。屋内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大多已被尘土覆盖或毁坏。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一些早已干涸、颜色发黑的污渍。屋角甚至能看到几具被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残骸,骨骼粗大,似乎属于成年人,无声地诉说着当时的惨烈。
“像是被变异野猪之类的家伙冲进来过……” 沈墨白打量着现场,能想象出当时这些力大无穷的生物是如何轻易摧毁这并不坚固的墙壁,将里面的人拖出来或当场杀死的。他清理出二楼一个相对完整、视野也较好的小房间,又用残存的货架和柜子勉强堵住了楼梯口和那个破损的大洞,暂时将这里作为落脚点。
安顿下来后,他并没有立刻开始寻找黑仔。天色已近黄昏,连续赶路带来的精神紧绷需要舒缓,而晴天的“饭点”也又到了。
得益于前两日在河边补充的“存货”,他的行囊里还剩下两条用冰系异能简单保鲜、依旧新鲜的大鱼。有充足的食物,自然没必要亏待自己,一天三顿是基本保障。
他在清理出的空地上,小心地升起一小堆篝火,串好鱼,撒上从中坝市换来的盐和混合香料,熟练地烤制起来。鱼肉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火中,爆起小小的火星,诱人的香气混合着调料的辛香,很快驱散了房间内原本的沉闷与死寂气息。
晴天乖巧地趴在火堆旁,鼻翼翕动,看着那两条逐渐变得金黄焦脆的烤鱼,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之前赶路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
橘红色的火光跃动着,映照着一人一犬沉静的脸庞,也映照着这间破败房屋四壁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爪痕与撞痕。外面,是死寂的、被兽潮摧毁、充满未知危险的黑山镇废墟,而在这小小的、临时搭建的避难所里,至少此刻,还有温暖的火光、食物的香气和彼此无声的陪伴。
沈墨白缓缓翻动着手中的烤鱼,目光沉静地投向窗外逐渐浓重的夜色。
明天,再开始寻找那位未来的伙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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