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空间的死寂如同沉重的裹尸布,压迫着每一寸空气。球形凹陷如同巨兽留下的伤口,光滑得令人心悸,映照着灰紫色的天光,也映照出蓝澜略显苍白的脸。
古骸与核心的自我毁灭,带走了净教在此地的绝大部分力量,也带走了一个消亡文明最后的物质载体。但那种源于文明终结的悲怆与怨恨,以及规则被强行扭曲、湮灭后的空洞感,依旧弥漫不散,如同幽灵般萦绕在这片废墟的核心。
炎伯踉跄着跑到蓝澜身边,看着那巨大的凹陷,又看看似乎无恙的蓝澜,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颤抖的叹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面对未知未来的茫然交织在他脸上。
蓝澜没有立刻说话。她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体内,聚焦于掌心那枚正在发生剧烈蜕变的三元星火。
在吸收了古骸最后剥离出来的那点核心流光后,三元星火仿佛被投入了最后的催化剂。赤金、幽暗、炽白三种力量不再是简单的平衡共存,而是在那点蕴含着某个上古文明最后精华与古骸无尽怨念的流光作用下,开始了更深层次、更加本质的融合!
星火核心处,那米粒大小的炽白火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膨胀,颜色逐渐向着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尊贵的紫金色转变!赤金之光不再仅仅是附着在外围,而是如同血脉般融入那紫金光晕之中,为其增添了守护与净化的特质;幽暗之力也不再是游离的阴影,而是化作了紫金光晕内部流转的、如同星璇般的暗纹,带来了混沌、适应与一丝……源自古骸毁灭意志的“终结”意味。
整个过程并非平和顺遂。三种力量的本质冲突,加上外来核心流光的冲击,在蓝澜体内掀起了惊涛骇浪。经脉如同被烈焰与寒冰交替灼烧、撕裂,灵魂仿佛在被无数疯狂的意念(古骸的怨念、核心的知识碎片)冲刷、撕扯。
她紧咬着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她引导着自身那历经磨砺的意志,如同最坚韧的舵手,驾驭着这艘在力量风暴中颠簸的小舟,坚定不移地向着那全新的彼岸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风暴渐渐平息。
一枚全新的力量核心,在她丹田处稳定下来。
它不再仅仅是“星火”,而更像是一枚缓缓旋转的、约莫鸽卵大小的“星璇”。星璇通体呈现出一种高贵而神秘的紫金色,表面有赤金色的光丝如同神经网络般流淌,内部则是由幽暗之力构成的、缓缓转动的星云状漩涡。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深邃、同时蕴含着创造、守护、混沌、净化、知识乃至一丝毁灭本源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紫金星璇!
蓝澜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紫金光芒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多了一份沉淀的古老与洞悉世事的沧桑感。
她摊开手掌,那枚紫金星璇的虚影在她掌心上方浮现,缓缓旋转,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因其存在而微微扭曲。
“这是……”炎伯感受到那股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与敬畏的气息,声音干涩。
“古骸最后的赠礼……或者说,是‘核心’选择的新形态。”蓝澜感受着紫金星璇中流淌的庞杂信息与力量,语气复杂。她接收到的信息碎片依旧混乱,但有几个关键点逐渐清晰:
那个消亡的文明,被称为“缔造者”。他们并非毁灭于外敌,而是在探索宇宙终极奥秘时,试图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引擎”,却因无法承受其蕴含的规则反噬而导致了自身的崩溃。凋零壁垒,就是那未完成的世界引擎的一部分,而“核心”,则是其控制单元与能量源泉的碎片。
古骸,是无数“缔造者”子民在文明终结时的不甘怨念,与壁垒防御系统融合形成的守护灵。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核心”不被滥用,等待一个“合适”的继承者。
净教的“能量虹吸”和“秩序污染”,触及了古骸的底线,也惊动了游荡在“虚无间隙”(这个维度的名称)的“吞界之兽”——那是一种以世界残骸和混乱规则为食的维度生物。
而古骸在最后时刻,选择了蓝澜。不仅是因为她身上兼具了创造(源初之火)、守护(初火血脉)与混沌(古神印记)的特质,更因为她在面对秩序污染时,展现出的那种不惜自身毁灭也要阻止净教的决绝意志,与古骸守护“核心”的执念产生了共鸣。
它将“核心”最精华的部分——那关于“缔造者”文明的部分知识、以及驱动世界引擎碎片的部分权限,剥离出来,融入了她的三元星火,助其蜕变。而承载了太多怨念与不稳定能量的主体部分,则被它带着一同自毁,既是为了不让净教得逞,也是为了……彻底解脱。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蓝澜收起掌心的星璇虚影,看向那巨大的凹陷,语气凝重,“核心的毁灭,可能会引起这个维度更剧烈的动荡,也会彻底激怒‘吞界之兽’。”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整个凋零壁垒猛然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古骸苏醒时更加狂暴,更加没有规律!穹顶开始大面积坍塌,巨大的金属结构如同雨点般砸落,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其中涌动着不祥的、仿佛来自维度之外的黑暗能量!
远处,传来了一声无法用耳朵听到、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充满了无尽饥饿与暴怒的咆哮!那咆哮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来自维度本身,让人的灵性都为之冻结!
吞界之兽,被彻底惊动了!它感知到了“美食”的消失,陷入了狂暴!
“走!”蓝澜一把拉住有些吓呆的炎伯,周身紫金色光晕流转,将坠落的大型残骸和能量冲击波强行排开,向着来时的方向疾冲而去!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凶险。整个凋零壁垒都在分崩离析,空间结构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撕裂。活化构造体失去了古骸意志的约束,变得更加疯狂和无序,但它们此刻更像是这座钢铁坟墓中随波逐流的陪葬品,在坍塌与能量风暴中自身难保。
蓝澜将紫金星璇的力量催动到极致。紫金光晕所过之处,混乱的能量被强行抚平或偏转,坍塌的通道被暂时撑开,她如同在末日的狂潮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生路。新获得的力量运用起来还有些生涩,但那远超从前的能级和对能量、甚至对空间规则的更强影响力,让她拥有了在这绝境中挣扎求生的资本。
炎伯紧跟在后,凭借着老符文师的经验和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不时指出相对安全的路径,或是用残存的符文知识暂时加固一下即将崩溃的结构。
两人如同风暴中的海燕,在毁灭的浪潮中拼命穿梭。
当他们终于冲出凋零壁垒那巨大的破口,重新回到外面那片荒芜的戈壁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
灰紫色的天空仿佛活了过来,那些扭曲的光带疯狂舞动,如同垂死挣扎的触手。大地在哀鸣,裂开无数深谷,从地底涌出的不再是岩浆,而是那种令人不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能量。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由破碎规则和纯粹黑暗构成的“轮廓”正在缓缓升起,它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被其吞噬!
那就是“吞界之兽”的本体!或者说,是它在物质层面的显化!
仅仅是远远望见那轮廓,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便攫住了心脏,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它……它朝这边来了!”炎伯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
蓝澜能感觉到,吞界之兽的“目光”似乎锁定了他们!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残留的“核心”气息,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们是这片即将被吞噬的维度中,最显眼的“活物”!
逃!必须立刻逃离这个维度!
她再次尝试沟通盟主令,但令牌依旧黯淡,裂纹似乎还有扩大的趋势,显然无法再次启动跨维度传送。
难道要被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她掌心的紫金星璇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一段来自“核心”碎片的信息流涌入脑海——那是关于“缔造者”文明对“虚无间隙”这个维度的部分研究记录,其中提到了这个维度的一些不稳定“节点”,这些节点是维度壁垒最薄弱的地方,理论上……可以被足够强大的能量从内部强行撕开!
而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节点坐标,瞬间被紫金星璇推算出来,清晰地呈现在她的意识中!
就在左前方,大约三十里外的一片扭曲石林!
唯一的生路!
“跟我来!”蓝澜没有丝毫犹豫,拉起炎伯,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化作一道紫金色的流光,向着那个坐标疾驰而去!
身后,吞界之兽那庞大的轮廓越来越近,恐怖的吸力已经开始影响周围的空间,地面的岩石和残骸不受控制地飞向那片终极的黑暗。
三十里的距离,在平时转瞬即至,但在此刻,却如同跨越生死鸿沟。
蓝澜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飞速消耗,紫金星璇的旋转都似乎慢了一丝。炎伯更是脸色煞白,几乎是被蓝澜拖着在飞驰。
终于,那片标志性的、如同无数扭曲手臂指向天空的苍白石林出现在了眼前!
而吞界之兽,也已经近在咫尺!那纯粹的黑暗仿佛遮蔽了整个天空,恐怖的吸力让蓝澜都感到身形滞涩,举步维艰!
“就是那里!”炎伯指着石林中心一块最为高大、表面布满了奇异螺旋纹路的苍白巨岩喊道。
蓝澜凝聚起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全部注入紫金星璇!星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紫金色光芒,一股蕴含着“缔造者”文明知识、试图“定义”规则的奇异力量,混合着她自身的意志,化作一道凝练的光矛,狠狠刺向那块巨岩表面的螺旋纹路中心!
“给我……开!”
嗡——!!!
巨岩表面的螺旋纹路骤然亮起,整个石林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内部闪烁着混乱色彩的空间裂缝,被强行撕开!
“走!”蓝澜用尽最后力气,将炎伯率先推入裂缝,自己紧随其后,跃入那片未知的混乱光影之中!
在她身影消失的刹那,吞界之兽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彻底淹没了这片石林。苍白巨岩连同整个石林,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那片终极的虚无里。
空间裂缝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灰紫色的虚无间隙,重归死寂,只剩下那永恒的、缓慢吞噬着一切的“吞界之兽”,在维度中继续它无尽的巡游。
而蓝澜与炎伯,则被随机抛入了空间裂缝另一端的未知之地,带着凋零壁垒的遗产、古骸的托付、以及对净教与吞界之兽更深的警惕,开始了下一段充满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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