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能量回流的指向和地下管网地图的交叉比对，我们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一片庞大的、早已废弃半个世纪之久的前苏联援建时期的地下防核工事群。
这里的入口更加隐蔽，深藏在某个废弃工厂的锅炉房地下室里。沉重的防爆铁门早已锈死，被守夜人用专业工具强行切开后，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散发着陈腐冰冷气息的黑暗阶梯。
阶梯尽头，是如同迷宫般庞大的地下工事。巨大的空间被无数承重柱分割，顶部很高，悬挂着早已不再工作的巨型通风管。墙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标语和指示牌，使用的是俄文和中文对照，时光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厚重的尘埃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过往时代的沉重感。这里的灵性环境也格外奇特，残留着大量属于那个特殊年代的集体情绪碎片：紧张、狂热、奉献、以及隐藏在坚强下的恐惧。
“谛听”终端在这里的信号受到了明显的干扰，扫描范围大幅缩小，屏幕上的数据时不时出现跳跃和噪点。
“强电磁干扰，混合着高强度的历史情绪沉淀。”守夜人检查着环境读数，“小心，这里容易产生‘回响幻象’。”
回响幻象？我还没来得及细问，前方幽暗的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脚步声和口号声！
我猛地端起枪，心脏骤紧。
但守夜人按下了我的枪口，摇了摇头：“是幻象。强烈情绪在特殊环境下的残留投影，没有实体，但接触可能引发精神混乱。”
果然，那脚步声和口号声由远及近，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一队穿着旧式军装、身影半透明的“士兵”，扛着工具，表情严肃地从我们前方的通道中穿过，对我们视若无睹，然后又如烟尘般消散在空气中。
我松了口气，但手心还是有点冒汗。这种场景，比直面怪物更让人心里发毛。
我们继续深入。工事内部结构极其复杂，岔路极多，如同一个巨大的地下蚁穴。“谛听”终端捕捉到的能量回流信号在这里也变得断断续续，我们需要不断停下来重新定位。
沿途，我们看到了更多时代的痕迹：废弃的宿舍、食堂、甚至还有一个布满锈蚀机械的车间。回响幻象不时出现：伏案工作的工程师、紧急集合的队伍、还有独自躲在角落低声哭泣的年轻女兵……这些往昔的碎片，为这座冰冷的地下迷宫增添了一份悲凉和诡异。
终于，“谛听”终端的信号稳定了下来，指向一扇格外厚重的、带有辐射警告标志的铅灰色大门。门牌上用俄文和中文写着——“中央通讯与指挥室”。
能量回流的终点，就在这里！
大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但门旁的密码锁和身份识别装置早已失效。守夜人再次拿出切割工具。
就在这时，我的鼓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警示意味的波动传来！
“等等！”我低声道，“里面有东西……活的？或者……醒着的？”
守夜人动作一顿，仔细感知了一下，眉头微皱：“很微弱的生命反应，但……不正常。混杂着强烈的机械信号。”
他示意我退后，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微型探头从门缝中伸了进去。
探头传回的画面让我们都吃了一惊！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布满了老式的电子管屏幕、控制台和通讯设备，上面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然而，在大厅的中央，一个连接着无数线缆和管道的维生舱正在运行着，发出幽幽的蓝光！
维生舱里，浸泡在营养液中的，是一个消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老人！他全身都插满了管线，有的连接着他的脊椎，有的直接接入他的头颅太阳穴。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但瞳孔没有任何焦距，只有无数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其中飞速刷新！
而在维生舱旁边，站立着一个由老旧通讯设备和机械臂拼凑而成的、略显笨拙的机器人。它正在用机械手更换着维生舱的营养液瓶，动作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不符合其机械结构的轻柔。
“这是……”我被这超现实的一幕惊呆了。
“最后的看守者……”守夜人声音低沉，“或者说……被困在系统里的‘幽灵’。他恐怕是‘灰域’项目早期甚至更早时期的实验者或技术人员，被遗忘在这里，身体与这旧时代的通讯中枢融为一体，靠着自动化设备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意识则沉浸在数据流和往昔的回响中。”
难怪能量回流会指向这里！这个老人与“灰域”的系统深度连接，节点被毁的能量冲击，可能短暂地惊醒了他沉睡的意识，引发了回流！
那个机器人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窥探，它的光学传感器（两个老旧的摄像头）转向门口，发出红色的光。一个合成的、带着严重电流杂音、却依稀能听出是俄语口音中文的声音响起：
“身份……识别……错误……非授权访问……离开……否则……防卫系统……启动……”
它笨拙地移动过来，机械臂前端弹出两把高速旋转的切割锯！
守夜人立刻举枪，但我拦住了他。
这个老人和这个机器人，不像有恶意，更像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悲剧。那个机器人，更像是依据某种古老的程序，在执行着保护主人的指令。
“我们没有恶意！”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是为了阻止‘灰域’的遗毒继续害人而来！节点已经被我们摧毁了！”
机器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切割锯依旧旋转，摄像头的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处理我的信息。
维生舱里的老人，那布满数据流的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一个微弱、断断续续、直接响在我们脑海中的意念传来，混合着俄语和中文的词汇：
“灰域……错了……都错了……能量……不能那样抽取……意识……会痛苦……会撕裂……”
“他们……后来者……更疯狂……想要……打开……门……”
“阻止……他们……钥匙……在……回响里……”
老人的意念充满了痛苦和混乱，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至关重要！
后来的“灰域”研究者走向了更疯狂的道路？他们想打开什么“门”？
钥匙在回响里？什么意思？
我还想追问，但老人的意念迅速衰弱下去，瞳孔中的数据流再次淹没了他的意识。他重新变回了那个沉睡的“活尸”。
那个机器人也停止了前进，收回切割锯，默默地退回到维生舱边，继续它无尽的工作，仿佛我们从未出现过。
我和守夜人对视一眼，心情沉重。
我们找到了回流的终点，却只遇到了一个时代的悲剧和几句 cryptic 的警告。
“钥匙在回响里”……
回响？是指这座工事里的历史回响幻象？
还是指别的什么？
线索似乎又中断了，但却指向了更扑朔迷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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