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青年企业家交流会如期举行。张瑞提前换上了一身得体的商务休闲装，来到了市政府的会议中心。
会场里已经到了不少人，都是江城各行各业的青年才俊。张瑞环顾一周，发现大多是从事传统实业、餐饮或外贸的，像他这样纯粹搞互联网的，几乎没有。在领导到来前的自由交流时间里，张瑞简单和几个人聊了聊，当对方听到“瑞龙科技”这个陌生的名字，又得知是做软件和游戏的，大多是礼貌而疏远地笑了笑，便不再深谈。
很快，市里的几位主要领导步入会场，会议正式开始。大领导的讲话高屋建瓴，主要传达了上级对于鼓励青年创业的一些指导思想，并宣布了市里针对高新技术企业的一系列优惠政策和扶持条件。
整个过程庄重而略带一丝枯燥。等到会议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或上前与领导攀谈时，一个一直静静坐在大领导旁边的中年人，却主动走到了张瑞面前。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而沉稳。
“是瑞龙科技的张瑞同志吧？留步一下，聊几句。”
张瑞认得他，这是市里的王秘书长。
“王秘书长，您好。”张瑞连忙停下脚步，态度不卑不亢。
“我看了你的资料，很了不起啊。”王秘书长很亲切地关心道，“身份证上是21岁？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都是运气好。”张瑞谦虚道。
“我可不觉得全是运气。”王秘书长笑了笑，显然对瑞龙科技做过一番功课，“听说你的第一笔启动资金，是靠卖一款游戏到美国，赚了五百万美金？这两个多月，公司的业务增长也非常惊人。你的那个聊天软件和搜索引擎，我让秘书处的年轻人试用了一下，都说很好用，很有发展潜力。”
王秘书长对瑞龙的业务如数家珍，但张瑞敏锐地注意到，他夸赞的都是聊天和搜索，对游戏本身却避而不谈。
果不其然，王秘书长话锋一转，问道：“张瑞同志，你之后的主要发展方向，还打算继续做游戏吗？”他说这话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
张瑞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知道，在很多领导和长辈眼中，“游戏”这个词，天生就带有一丝“不务正业”的原罪。
他思索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一个更宏大的层面来解释：“王秘书长，游戏，或者说互动娱乐产业，我认为它并不仅仅是娱乐。首先，它是一种文化传播的载体。现在国内的年轻人，玩的是日本的《最终幻想》，是美国的《红色警戒》，他们接触的，也都是别人的文化。我希望能做出我们华国自己的顶级游戏，让它走出国门，去传播我们自己的故事和文化。”
“其次，它的产业发展潜力和对就业的解决能力，也是巨大的。一个大型游戏的开发，需要程序、美术、音乐、策划等数百个岗位。未来，围绕游戏形成的电子竞技、直播等新业态，更能创造难以估量的工作机会。”
听完张瑞这番话，王秘书长眼神中的那一丝疑虑，似乎消解了不少，点了点头：“说得有点道理。不过，游戏这个东西，审核是个问题吧？我听说你那个《生化世界》，是打僵尸的？”
“是的。不过因为目前的技术限制，游戏画面其实并不算血腥，更侧重于生存和策略，在国内的过审应该不难。”张瑞顺势探问道，“我也正想请教一下领导，咱们市里对于这方面的审核尺度，大概是什么样的？”
王秘书长的回答滴水不漏，说了一些“要符合主流价值观”、“不能教唆犯罪”之类的官方话语，但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界限。
这个模糊的回答，却让张瑞的后背渗出了一丝冷汗。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等待着华国游戏产业的，是怎样的一场舆论风暴。再过不到两年，“电子海洛因”的论调就会甚嚣尘上，而在那之后，震惊全国的“蓝极速网吧”事件，更是会给整个游戏和网吧产业，带来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他必须提前为自己，为瑞龙，找到一张能抵御未来风暴的护身符。
想到这里，张瑞话锋一转，主动提到了自己的另一个产品：“王秘书长，其实除了文化传播，我们的技术也能为社会管理贡献一份力量。我们那套‘瑞龙网吧管理系统’，目前已经覆盖了全国超过一半的网吧。这套系统，完全有能力加载身份验证模块，辅助管理部门，对上网人员的身份进行核实和记录。”
他看着王秘书长，语气无比诚恳：“我向您保证，只要国家有需要，瑞龙科技可以随时主动开放数据后台，与国家的管理平台进行对接。我们所有的用户数据，都可以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分享出来，全力协助国家的网络安全管理工作。”
这番话一出口，王秘书长的眼神，彻底变了。他深深地看了张瑞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和欣赏。
“你这个年轻人，觉悟很高嘛。”他脸上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
张瑞又接着说，“我们的搜索引擎也还想增加一些科普类的条目，希望能和本市的一些大学合作，一方面能够过滤误导性信息，也能让网民学到更多知识。”
他拍了拍张瑞的肩膀，最后说道：“你放心，市里对于你们这种有潜力、有担当的纳税大户，肯定是支持的。关于尺度问题，只要不是刻意宣扬那些不健康的思想，不搞黄色、极度暴力的东西，政策上，还是可以宽松看待的。关于合作的事情，你写个报告给市里，然后按市里和学校流程就就好，好好干吧。”
说完，王秘书长便转身离去。
张瑞站在原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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