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德妃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玉芙宫门廊下时,一个身影正从偏殿方向走来——正是二皇子殷承瑞的启蒙师傅,陈清砚。
他似乎是刚给二皇子授完课出来,手中还拿着几卷书册。骤然见到德妃如此凄惨欲绝的模样,陈清砚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瞬间掠过震惊与深切忧虑。他立刻放下手中书卷,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凤体要紧!万望保重啊!”语气中的关切,听起来情真意切。
德妃仿佛根本没有听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只是机械地被宫女搀扶着向前挪动。
陈清砚微微抬眸,目光飞快地扫过她额上那道刺目的伤口和那双失去所有神采的眼睛,语气沉重而带着一种“局外人”的同情与规劝:“娘娘……柳家之事,微臣……在外朝,略有耳闻。陛下旨意已下,恐难更改……娘娘还需……节哀顺变,保重凤体为要。尤其……更要为二殿下计啊。”他话语恳切,仿佛完全是出于对皇子的师道责任和对娘娘凤体的担忧。
德妃依旧毫无反应,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般被搀入了内殿。陈清砚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眼中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一闪而逝,随即迅速恢复平静,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柳家男丁女眷数百口人,被沉重的铁链锁拿连成一串,哭嚎震天,在官兵的押解下,踏上了流放北疆三千里、前往苦寒之地的死亡之路。沿途百姓围观,唏嘘不已。
然而,萧远山岂会就此罢手?斩草务必除根,方能永绝后患!
他早已暗中重金买通了押解队伍的官差头目。当流放队伍行至荒无人烟、地势险峻的“落鹰峡”时,一伙早已埋伏好的“山匪”突然杀出!官差们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便惊呼着“山匪凶悍”,迅速“溃散而逃”,将手无寸铁、铁链缠身的柳家数百口人,彻底暴露在“山匪”的屠刀之下!
一时间,峡谷内惨叫声、哭嚎声、求饶声、利刃砍入骨肉的闷响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男女老幼,无一幸免!一场针对政治犯家族的血腥屠杀,在精心策划下,被伪装成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山匪劫杀案”!
事后,当地官府“闻讯”赶来“勘察”现场,得出的结论毫无悬念:流放队伍不幸遭遇落鹰峡一带最凶悍残暴的山匪团伙,官兵力战不敌,溃散,所有流放犯人……无一活口,全军覆没。此案,成了当地卷宗中又一桩无从查起、不了了之的无头公案。
柳家被灭门的惨剧,如同一声惊雷,迅速传回长安!虽然官府明面上的定案是“凶悍山匪”所为,但朝野上下,暗流涌动,所有明眼人都能清晰地嗅到这其中令人窒息的阴谋气息!这分明是一场赶尽杀绝的毒计!
柳家满门被屠的噩耗,如同最后一道丧钟,彻底击垮了德妃柳清绮。
她将自己紧紧关在玉芙宫最深处的内殿,不见任何人,不言不语,不饮不食,终日蜷缩在床榻一角,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神智恍惚。时而无声流泪,时而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父母、兄长的名字,仿佛他们的魂魄就在眼前。
太医院院判亲自前来诊视,开了无数安神定志的方子,宫女们想尽办法喂她服药,却始终不见任何起色。她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机,迅速地憔悴、枯萎下去。
二皇子殷承瑞每日下学归来,都忧心忡忡地守在母妃冰冷的榻前,看着母妃那毫无生气的样子,小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无助。
一日课后,他忍不住向师傅陈清砚诉说,声音带着哭腔:“师傅……母妃她……病得越来越重了……整日昏昏沉沉,谁也不认识,喂她吃药她就吐出来……瑞儿叫她也好像听不见……瑞儿好怕……好怕母妃会……”他说不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陈清砚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深切的忧色。他沉吟片刻,似是经过深思熟虑,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贴身处,取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瓶。
他双手捧着,极其郑重地递给殷承瑞,语气温和而带着一种追忆与关切:“殿下纯孝,天地可鉴。观娘娘此症,似是骤逢大变,惊惧交加,忧思过虑,以致心神涣散,五内俱伤,郁结不通。非寻常汤药可解。”他微微叹息,眼神中流露出真诚的回忆之色,“不瞒殿下,微臣早年寒窗苦读,备战科考之时,亦曾因压力巨大,日夜焦思,患上严重的心神不宁、惊悸失眠之症,几近崩溃,学业几乎难以为继。幸得一位云游至此的仙风道骨之人,赠予此丹药,名曰‘清心凝神丸’。言其采深山奇花异草,依古法炼制,专治心神惊悸、忧思郁结之症。臣服用后,果真顿觉心中烦恶尽去,心神得以宁静,思绪复归清明,夜能安寝,白昼亦精神矍铄。臣便是倚仗此药,熬过那段艰难时日,最终侥幸名列榜眼。”
他顿了顿,将玉瓶又往前递了递,眼神恳切而坦诚:“此药虽非出自太医院御制,然效果奇佳,臣视若珍宝,一直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若殿下信得过微臣,不嫌此药粗陋,或可请娘娘一试。或许……能助娘娘暂解烦忧,宁神定志,缓缓收拢涣散之心神。”他言语真挚,理由充分,将自己与二皇子的“同病相怜”之感表达得淋漓尽致。
殷承瑞看着那洁白无瑕的小玉瓶,又抬头看看师傅那双写满了真诚与关切的眼睛,再想到母妃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中顿时燃起了一股强烈的希望。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郑重地接过玉瓶,感激道:“多谢师傅!瑞儿……这就去给母妃试试!”
当夜,在德妃又一次陷入昏沉呓语之时,殷承瑞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就着温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喂入母妃口中。
药效发作得极快。德妃紧蹙的眉头果然渐渐舒展开来,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紧攥床单、指节发白的手也缓缓松开,竟真的沉沉睡去,不再呓语挣扎,面容呈现出许久未有的安宁。殷承瑞守在榻边,看着母妃难得获得的平静睡颜,心中对师傅陈清砚充满了无比的感激与信任。
随即,他唤来了德妃最信任的心腹张嬷嬷,将玉瓶交给她,仔细叮嘱道:“张嬷嬷,母妃近日心神损伤太重,这药是瑞儿向老师求来的灵药,方才试过,甚是有效。请你务必小心收好,在母妃忧思过虑、惊悸不安、难以安寝时,便给她服下一粒,助她宁神静心。”
张嬷嬷看着二皇子殷切的眼神,又见娘娘确实安稳睡去,不疑有他,连忙恭敬接过玉瓶,郑重承诺:“殿下放心,老奴记下了,定会小心伺候娘娘用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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